糜鹿身后是少年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这记忆,如何轻薄,如何飘忽,才会将掌心相贴的温度在转身的瞬间,揉碎。因为你,我学会了不后悔。谢谢。


 

 

 


很多事情,向往的时候,人是一个样。而真当实现了一切都在眼前了,人又是一个样。来日本前,我以为一切关于幸福或者快乐,悲伤或者寂寞都可以远远抛在身后的浮尘里,但是已经三年了,逃开他们三年后的如今,我还是踏不出过去的那片海。感情这个东西安如一种委婉的姿态,在心底来回摆弄,挥霍了最初的温暖。记住一个人非一朝一夕,忘记一个人亦不在一分一秒。有些落入尘嚣的记忆是冰冷针线缝合在大脑上的结,每个破线而出的针孔都像一只寂寞的胎记,长在手上,看在瞳里,恸在心尖。


 


此经多年,一如既往。


 


昨天碰到了他,阔别重逢大抵也算是缘份的功劳,即使一切都在意料之外。意料之外难免最为深刻
我抱着一打大三下学期短期茶道的课程安排表从Jericksun的咖啡馆出来。要不是家里的打印机突然又犯了间歇性神经衰弱,我也不会麻烦Jericksun的宝贝打印机。总归是朋友了,即使是陌生人,我想他也会慷慨解囊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我这个法国男人值得寄托。我也不想推敲他的话里有什么隐含的深意,总之他人很好。

 

和Jericksun寒暄了几句,却被他调侃说我的法语要比我的日语讲得好,一些。既然礼尚往来是我的优良传统,那就要按传统行事。拿起一沓A4纸扣在打印机里,在一团嗡嗡的声响后,我笑着回了他一句:先生的汉语比您的法语讲得好多了!一点
有点吃力,推开了Unique(Jericksun的小咖啡馆)厚重的钢化雕花玻璃门,却被东京的海风吹冷了四分之三的神经。头发在风里像一面逃亡的旗帜,被我收在了羊毛线的帽子里。皮肤瞬间冰化,连一个简单的微笑都看起来稍显不自然的虚假。我下意识地把围巾向上拉了一下,争取遮住更多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部分。而眼睛却定在了风里,像两个摇摇欲坠的伊拉克大椰枣。


 


暖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佑生。

 

此经多年,一如既往。

 

他的头发还是换回了黑色,却有一种肃穆般的深沉流淌在他的发梢里。微卷,温暖。他高挺的鼻梁上多了一个黑色框,我知道眼下无镜片眼眶很流行,他还是老样子:耍帅,装酷,有型。他的话语还是那么地简单利落。不习惯用形容词修饰句子的成份,不习惯说话罗罗唆唆拐弯抹角,不习惯随便地开人和被人开玩笑,不习惯别人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不习惯……喝咖啡。

“我们进去坐坐吧。”突然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像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妇女,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彼此心知肚明谁都不会对谁有意思,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又带着些一股发自内心的真诚。或者是骨子里开始了成熟,而成熟就意味着抹杀了太多的过往。
“你知道,我不喝。”

 


很吃力,我又推开了Unique的门,选个阳光刚好的角落坐下。他跟着我一起。掉进阳光晒着的咖色沙发里。


“你,长大了。”

看着他的脸,还是那么美。我知道很多人不会接受用一个“美”去形容一个男人的脸。但是我一直都认为,除了“美”,没有别的词能配得上他的精致,从内到外的美,男人也可以是玫瑰。而那句“你很美”,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我总觉得有些话放在心里比从嘴巴上顺出来,好些。

 

他给了我一个简短的微笑,却洒了一地的歌声。
“你,还是让人喜欢。”
“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追你吧?”
我的语气不自然的有些试探性的调调,语毕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八卦,想要收回,可是遛出嘴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了,倒不如索性“此地无银三白两”一下,就当那句话,我没问过。
“呵呵”
他笑的让我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是幸福,还是悲哀我完全不能体会到,毕竟我和佑生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人了。
“看来,这三年你还不错,至少……”
我听凉城听重年说佑生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道途乱耳,我也不想提及。真相其实不如假象美丽,我宁愿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他能幸福,我还是会为他而喜的。喧嚣世界,各自静好,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
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现在和她在一起,很好。就像和你在一起一样。”
谣言不知真假,空穴来风也总有因,他真的有个她。

 

 


佑生说话的样子恍若从前,落拓而干净,他的言语总是一丝不苟,坦荡而直叙。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到小时候的斑驳倒影,少年时代的稀疏残像半遮半掩地落在眼前。是回忆,更是隐形的伤感
我看见了小学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在河里玩,佑生的鞋被河水冲走了,我们一起追那鞋直到天黑了好几层。累了,我们相互枕着胳膊躺在别人家的麦地里,数星星。什么鞋啊,什么作业啊,什么回家晚了爸妈要打呀,早都被我们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看见初中时,佑生第一次半夜翻窗户进我房间哭着跟我说:他们离婚了,他们不要我了,那晚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我躺在铺了褥的榻榻米上,他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糜鹿,哭到心累了泪涸了眼涩了才肯睡。佑生躺在我旁边,我们背对背,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他安静的背后是多深的痛。我看见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没有请多少人参加我的派对。最好的朋友没有几个,所以包厢里也就寥寥几影。我一口起吹灭了所有的生日蜡烛,闭眼许愿,而佑生却当着大家的面偷走了我的初吻。我懵地睁开眼,却看见凉城伤心地转过了脸。

 

 

“你母亲还好吗?自从你们搬家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比她做的更好的四季排骨”我说的时候手舞足蹈,或许我不该表现地这么积极,总觉得我像在赎罪。
“我妈不在了。”他说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不带一点闪躲。语速安如花开,可每一个字都可以牵扯出一片死寂的海。
“对不起……”他突然盯着我的褐瞳,像一架黑色单反,将我曝光在空气里,摄走我心里残缺的风景。
“其实,这三年来我一直很想你。”他说的时候一脸严肃,不像随便的戏谑,我却有些害怕
“呵呵,那我很荣幸。”我用一种骄傲的语气掩饰了不敢提及的痛,真的好做作。
“我说的是真的,暖瓷,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我被他的话吓到了,语塞了,愣住了。我想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方法。我看着窗外,却被日光刺痛了眼。。
“你不是有她的嘛,怎么还……”
“……”

 

他看着我,深陷的眼眶里藏着流不动的液体,我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将他轻轻打倒,而我却在他噙着的泪里溺水而亡。

 


“爱过了你,我就成了一棵草,难以自拔……你还是一个人?”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过去的三年里我试想过很多次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答案莫过于两种,可我却在中间挣扎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他怎么来了。我把头从窗外转回来,看见他进来了。
“呃?哦,我……”为什么你走了还要回来说爱我,错过的事情还是一直错下去的好,我还是撒谎吧!
“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很快乐。”我说的斩钉截铁,任凭血液塞满心房而汹涌。
“哦,那很好。”他的脸一下变了,我感受得到他勉强的微笑已经走了样。
“那个人就是我男朋友。”我说着,给他指了指正推门进来的野沅田一君。眼泪是最柔弱的东西,我不能被它融化,一定不能,不能。
他看了一眼正往这边走的野沅君,然后很有节奏的把椅子向后推,身体前倾,抬脚,起身。他离开了,又一次的离开了。

“谢谢你,祝你幸福。”

 

 


“景,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野沅君走了过来,眼睛里都是问号。
“哦,他呀,一个帅哥啊!”我站起来,拿起了那打印满铅字的纸,突然发现它好重,沉甸甸地快几近折断我的手。
“臭丫头,我当然知道他是帅哥喽,我又不是瞎子哎!”
“快说,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哇?老实交待,坦白从宽哦”
“不会啦!他,一个过路人,我不认识他。”

 

 

 

回忆着良佑生离开时的背影,却感觉他像极了一只受了重伤的麋鹿。血像风筝一样飞出,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年少如此,如今安然。我看得出来,当野沅君出现的时候,他多么想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眼前,可是,他的血已经凝固,他所有的所有都抛给了我。而我,却毫不留情地统统倒回了他的身体,如同宿命的绝情施舍。他驼着满满的伤痕,一步一步消失在我的海洋。每一次静谧的呼吸都可以打翻一个世界。又一次的。


 


良佑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当年我因为你来日本上大学,而今我又因为你学会了不后悔。你也懂,很多事情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时光如此,爱又怎样?我们一起十年,从稚嫩的小破孩到青涩的少年少女,你我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你我一人,只是过往而已。

 

 

我不是一个淳朴温婉的女子,我也有无法摆脱的痛苦根源。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放逐它们,重获新生,可是,往事无法轻易抹杀,无论我逃到哪里,都走不出宿命掷出的巨大阴影。我记得你午后为我哼过的《简单爱》,我记得你香樟树下为我吹过的口琴,我记得你给我画的唯一的素描,我记得你偷走我的初吻。这些都是你给我的爱。

 

 

此经多年,一如既往。

 

 


我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你。我们几个从小到大,却还是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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