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梦里有一处景色，你牵着我的手，从街的这一头走向街的那一头，我一边走着一边祈祷：这条路永远都不要有尽头，就这样走

下去，一直走下去。我坐在现实的封口，冰冷冷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梦罢了，浓睡不知花垂，梦醒却见花泪。

 

文字敲了删，删了又敲，不知道从何说起，每当写起关于你的文字时，我的思绪显得紊乱不堪，停笔，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屏

幕发呆良久，依然敲不出任何的文字。我知道，我需要借酒写文，些许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零星地敲出碎碎念，权当是一些胡言乱

语罢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这并不是我的索取，但你的给予便是恩赐。这么些年来，我似乎不曾给过你

什么，如果真要有，大抵就是那些年留下的遗憾和失望吧。

 

很少开口向你要什么，从小到大，我总是那么自觉地在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我知道终究我不是你最疼爱的那个。早些年，我只

是那个逝去灵魂的替代者，他的离世是一个偌大的打击，而我的身上是寄予了一个逝去的灵魂的。在你醉酒的时候会拿我和他比

较，他是如何如何优秀，而我却像是一只丑小鸭，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我以为时光会冲淡一切，我以为只要我很努力就能达到你

的目标，然而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个尽头的时候，严厉的眼神，腾空的巴掌，一切的一切让我没有立足之地。

 

我从来都是一个中间者，这样的滋味像是一根飘摇在风中的野草，欲生存，唯有依靠自己。如果说我生活的前四分之一是活在

逝者的亡灵和影子里，那么我生活的后四分之三便是活在另一个客观存在的阴影里。我的存在，不疼不痒。

 

这些年，走走停停，我不愿回头去看，我没有去想你给了我什么，甚至不敢回忆有关你的昨天，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列表清晰

地分辨出你给了我什么，但至少，这些年没有你，便没有我。

 

原谅我，谢谢那两个字说不出口。爸爸，对不起。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我想逃离，我要逃离这个硝烟弥漫的家，你们看不出我对这个家的依恋，看不出我的感情，何必浪费。那些日子，家中暗无天

日的争吵，你几乎每天醉酒到半夜摇摇晃晃回来，纵然说了千遍万遍你也无动于衷，你可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么恼怒。你的工作，

你的应酬，你的压力，所有的所有我都可以理解，唯独忍受不了你醉酒后在我面前迷迷糊糊说着另一个人的好，你怎么忍心用一个

已故的人在我的伤口上撒盐？难道只有当我也死了的时候你才不会埋怨吗？

 

第一次去上海前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呜咽，你们说我没出息，才离家这么点远的地方就哭成那样，有什么不能独

立的。你可曾知道，我只是想要在临走之际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只是想微弱地表达我有多么不舍这个家而已。从此，你们便能一心

一意地照顾弟弟，心尖上的肉肉。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转瞬间又是些轻描淡写。每次满怀期许兴冲冲地回来，我以为我给你惊喜，我以为可以体会家的温暖，

又一次证明我错了。无止休的争吵，我的回去就像是一个垃圾桶，你把对妈妈的不满发泄在我这里，妈妈把对你的埋怨倾倒在我这

里，我成了什么？

 

后来的离开，故作轻松，表现得满不在乎，我不会让你们看到我流泪，我只想潇洒地离开，维持最后一点那悲悯的自尊罢了，

反正你也是不曾送过我，反正终究你也看不到我那凄凉落寞的离开时的背影。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

 

在你的天枰里，我永远都是倾倒的那一方，你的重心何曾停留在我的身上，甚至是片刻的迟疑。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乖乖女，看

到现在你为弟弟而焦头烂额，你担心他会因为叛逆而坐牢，你担心他的所有，以至于他后面的路你都铺好了，甚至遥远的未来都考

虑在内，我从来都没有嫉妒过你对弟弟的好，真的，一点都没有，我只是叹息如此的溺爱和娇纵到底是爱还是害。现在，你自己也

会说，我不曾让你操过心，弟弟要是有我十分之一的知晓好歹便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可是，你是知道的，没有如果，我是我，他是

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我只是借着喝酒的理由让自己有份借口罢了，我并不真的是贪恋酒的味道，只

是仅仅因为它是酒，仅此而已。你是鼓励我喝酒的，甚至不止一次在酒桌上让我帮你代酒，打心底里讨厌那样的场合，明明一个个

都已经烂醉如泥，明明一个个在挥霍，明明一个个在伤害自己，到如今，我只能说，自作自受。

 

既然不能牵着你温暖宽大的手掌，那么就让酒精代替你麻痹我，获得片刻的驰骋，一切都回不去，早已看透的过程何必再走一

遭？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想再让你变老了』

 

恨，刻骨铭心的恨，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与那些人扯上半丝半毫关系，世态炎凉、丑陋嘴脸，一幕幕狰狞的画面，一句句寒

心的话语。她死的时候，忘不掉叔叔和姑姑对你的冷言冷语，忘不掉他们缩在背后推卸责任，忘不掉他们当着亲戚的面诋毁妈妈，

忘不掉他们为了争夺利益时的贪婪。你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始至终，血缘于你眼中胜过一切，即使那些人伤透了你，即使

那个时刻你对他们彻底失望，但也只是一时，你从来都会原谅他们，他们的坏你从来都不记得。

 

你说你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快放下仇恨，时至今日，恨有什么用？恨也是需要感情的，在他们身上，我不屑浪费感情。小时候

他们对我的种种历历在目，他们对妈妈的刁难，我不忍心回顾那一段心酸的过去，旧事重提只能暗自伤神，并无任何意义。

  

我始终不明白究竟是何等的血缘关系让你对他们这般执着，你不顾一切地帮助他们，我不在乎他如何对待他所谓的亲情，我只

是想不明白为何身边触手可及的亲人不去珍惜，为了那些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人那么宽容、大方。你宁愿对自己和妻儿克扣，对他

们却从来不含糊。在外人看来，你很风光，他们可曾看见你烦恼压力的一面？你几度因为工作压力想要轻生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应

酬上你用健康去交换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坐在办公室对着一对客户无法交代而不停抽烟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工作没了，要换部门了，家里这个亲戚那个亲戚找帮忙了，一个个自动上门，他们以为你是神仙吗？

  

我真的不忍再看到你苍老下去，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崩溃，我知道你现在在危险的边缘，我不想要你去做那些事情，我们真的不

需要那么多，而你锁顾虑的却不是我。她去世的时候你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交换，你可知道失去了你我们怎么办？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我有过梦想，有过追逐，你也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弟弟，现在也许很清闲自在地工作，根本无须那么的压力，无须为了无法预知

的明天而担忧。只是现在，你不得不考虑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每一次你在我面前诉说我都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无形的压力。我

不敢开口索要，似乎这个家的重担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想再看到你烦恼忧愁下去，甚至我觉得弟弟的将来我有必要去承担，我不

知道我能提供多少，但是我知道我必须为了你们而活着。

  

我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地奋斗，我可以选择更好的，但我必须节省下每一笔开支，我必须代你分担，你说弟弟的未来就是一个无

底洞，既然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唯有尽量帮你去填补。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未来，在你眼中，你曾说过我的未来要能支撑起这

个家。

  

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样去走，我只是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你岁月长留，让你老得慢一点。

 

 『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我是你的骄傲吗？我的现在让你很失望吧？我没有遗憾，至少我是百分之百付出过努力的，无法挽回的昨天我从不去叹息，至

少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

  

每一次你提及你的同学同事家孩子如何如何优秀时，像一把利剑刺在我的心上，自尊心在那一刻受挫，我何曾不想做一个优秀

的女儿，请相信我一直在努力着。

  

你一直为我的身体而担心，时常提醒我包里带着药，我真的不想辜负你的心意，你可知道那些药在我包里一直放着放着，我却

始终不去碰触。不让你们担心，强装现在病痛已经好转，让你误以为那一切都是真的。请不要为我担心，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痛到麻木便不会再痛了。

  

明天便是你的生日，我还在敲打着乱七八糟的字句，这算是写给你的生日文吗？原谅我每次想写你的时候总是句不成句，段不

成段。时光在流逝，我不忍心让你变老，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