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涂涂

　　衢江筑坝而成的信安湖是个环抱古城的景观湖，原先的渔民连带渔船，大都收容进了保洁队。他们那张挂着渔网的渔船在浩渺的湖上穿梭搜巡，打捞漂浮于水面的垃圾，也打捞沉入水底的杂渣，在做好保洁整容的同时，照旧捕鱼抓虾。

　　捕鱼的方法多种多样，有埋地笼诱捕的，有造声势追捕的，有单船寻踪钓捕的，有多船同发拉网搜捕的，有迂回偷袭的，有分船合进的。而就声势来说，打围最为壮观。

　　当有人发现鱼群，船桨在船舷上拍击几下，或者做个手势，辽阔湖面上散布各处的渔船，少时是三五条，多时是七八条十来条，就会向这边靠拢，渐渐连成一条直线，线的两头向同一边弯，变成弧线，继尔变成半圆，将鱼群围在中间。围定后齐声拍击船帮，也有脚跺船板的，也有呐喊的，也有用船桨打击水面的，大造声势，将鱼群往前驱赶。赶到一个湾头，这里风平波静，水质清澈，湖床平坦，深浅适中，易于撒网，半圆的两端迅速前伸收拢，变成整圆。继续收拢，船与船的间距至一丈许，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圈就形成了。围中捕鱼胜过囊中取物，网撒鱼擒，大功告成。

　　说到底，打围是将一家一船的小网织成一张大网。

　　站在江堤上，居高临下，打围的场面就可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弧线两头的两条渔船，一边呐喊一边奋力摇橹向前冲，像两根缝衣针将口袋缝严实了，或者说将一张大网织成了，那动作的迅猛娴熟，那配合的默契协调，不亚于一支具有高度组织纪律性的军队。

　　在一次收鱼的时候，我沿着石砌阶梯走下堤岸，把心里的疑惑端了出来：“这鱼，各家各船怎么分啊？”

　　“今天全归你，明天全归我，轮流收鱼。”一个正在往埠头鱼筐里捡鱼的年长渔民这样回答。果真，几条船靠上岸，有鱼的归拢到同一个鱼筐里，没鱼的亮了亮空底仓，系好缆绳，扛着船桨跳上埠头，沿着我下来的石阶上堤回家去了。

　　“鱼有大有小，有好有孬，有多有少，每次的收获都不一样，分得匀吗？”我继续问。

　　“这就要看各家各船的运气了。”

　　这不是分配体制上十几年二十几年前就要打破的大锅饭吗？我几乎要惊叫起来，又终究没有叫出声，继续问：“那有没有人出工不出力？直说吧，有没有人不高兴？”

　　“什么不高兴？”

　　“收不到好鱼呀。”

　　老渔民愣怔了一刻，赫赫笑了，“我们又不是正规单位，哪有这么多讲究。发现鱼踪需要打围，不用招呼，附近的船就会赶过来。多劳多得啦，责任制啦，那都是你们坐办公室的人想出来的，我们打鱼的人只知道打到鱼就高兴，用得着出力就出力，哪里有缺口，船就往哪里赶，谁还会去想这鱼放在谁的筐里去？分多分少分好分坏是免不了的，只要一条船出工不出力就是敞开一个大口子，如果讲明了出多少力分得多少鱼反而不好，围就打不严实了。我们打鱼的人可不比你们坐办公室的人，想不到那么远……”

　　老渔民的一番话说得我面红耳赤，像被发现的偷鱼贼，不等他说完我已狼狈地逃上了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