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流——致我那无处安放的故园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夏日午后的工业园区死一般的沉寂!     只能听见从工厂里不断排出污水的哗哗声以及机器的轰鸣声,没有鸟鸣没有儿童的嬉闹声 ;只能看见那些高大的烟囱接连不断地朝天空倾吐着各色奇形怪状的烟雾,没有蓝天没有清澈的河水;只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由于高温作用而更令人作呕的各种气味,没有稻香没有泥土的气息;只能感受到一种森然的可怖,这里宛似一片无人的坟场,没有思维只有既定程序的运行。     行走在高温炙烤的园区水泥路上,路面上耀眼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心在阵阵抽搐,我才淡出故园的视野十年啊,为何我的故园变成了这般模样!     此刻,那一段段丰满立体鲜活可感的岁月,曳着七彩的裙裾,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向我逶迤而来,于是那些记忆的碎片便在此刻重新复原为一尊精美的瓷器,盛满我记忆的琼浆。     每一个夏日的午后或是傍晚,村口的老树下总是坐满了纳凉的人们。多少炎热难耐的日子就这样被纳凉人手中的蒲扇摇成了一首首歌谣,一则则西村东庄的传奇;又有多少日子被高大的榆树槐树杨树洒下的浓荫沉淀为一杯杯岁月的佳酿,让那些漂泊在外的村里人每一次梦中都酩酊回乡。     村东头那条清澈的灌溉渠是孩子和男人们的天然澡堂。一到夏天,孩子们以捕鱼捉虾为由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水里,我们把蝴蝶的姿势、青蛙的姿势展示给水中的鱼;我们仰躺在水床上,看天,在天蓝和水蓝之间,是我们漂浮的梦。我们捉龙虾,虾窟里小小的反抗弄疼了我们的手,而它们并没有多余的恶,小小的身体上全是武器,一生都在战争的恐惧里度过,最大是的成功仅仅是防止过分的伤害。我们熟悉各类泳姿——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等等,当然我们曾经可不知道这些专业名词,我们名之为狗刨、岗勐、票洋洋(当然这些都是家乡的土话,汉语词典中查不到)。男人们在稻田里撒完肥料,在玉米地黄豆地锄完草,累得满头大汗之后也喜欢纵身跳入河中洗掉一身的汗水。此刻,我敢说现在县城里哪个洗浴中心,管他什么桑拿浴还是芬兰浴也没有在此等天然浴场里洗澡来的酣畅淋漓!     这条天然的灌溉渠,岸边长满了青青的芦苇、菖蒲、野生的茭白,河面上则铺满了诱人的野生菱角,水面之下的是忽明忽暗的水草在招摇。我们女孩子每次割完猪菜之后都会在河边采摘菱角,这些野生的菱角吃在嘴里甜甜的,就如我们那甜蜜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时光。我们还会用镰刀割些黄色的菖蒲棒,回家后把它放在阳光下晒干,晚上用它来熏蚊子绝对环保。     这条渠除了灌溉我们全村的农田,为我们男女老少提供了洗澡、采摘菱角茭白菖蒲的地方外,对我们村子最大的贡献在于它是我们村很多人家的经济来源——很多村人靠常年在这条河里捕捞鱼虾以维持生活。记得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在这条河上安了一口捕鱼的罾,还下了不少虾笼,每个早晨父亲都会把捕到的鱼虾拿到集市上去卖,回家就会带回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所以我童年时候很多好的东西都是这条河流的恩赐。     现在我步行在河的岸边,只见昔日的清澈见底的灌溉渠里浊浪滚滚,水面上的垃圾五颜六色,腥臭不堪,随波逐流。此刻如果有鹅在河面上,定是“白毛浮黑水,红掌拨黑波”。     河的对岸有几座坟包,我知道这是村里还没有来得及迁走的旧坟,望着这几座孤零零的旧坟,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我们的先人们还能在此坚守多久!     这条河就这样走了,带着她的涛声和波光,但是每一个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人们的记忆里都流淌着她的乳汁。我多想,我多想找到死去的源头,去大哭一场,让泪水复活这条梦中的河流,不让她再断流。     我在午后工业园区纵横交错的水泥路上独行了很久很久,一条又一条的水泥路,光滑而平整。可是,我却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向我家园的路?     我在离开故园十年后一个夏日的午后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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