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的暮色之城(2)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路边的柳树叶子还没落尽的时候,秋天实际已经来了,半夜,野猫们在比夜还要深的巷子里凄厉的嚎叫,惊扰着人的好梦;草窠里的蛐蛐许是习惯了白日里的车水马龙,以为用高声的弹唱便可以回忆起阳光的暖,却不料,它的叫声更是增添了这夜的清冷;枝头的黄叶,地下的草茎,墙缝里的蠕虫,瓦楞上的雨滴,以及街谈巷议流长飞短,都蠢蠢欲动,在这个城市里。     这个城市,很小。小到你只需花上五块钱的起步费就可以直达城区任何目的地。在街头走来走去的人群中,你会很轻易地就发现一两个熟识的面孔,而这些面孔背后,错综复杂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有着许多的枝枝蔓蔓,像移动公司的信号网,把每个犄角旮旯都覆盖了。     就比如,伊偶然认识的一个男子。如果他生在古代,也许就是一个剑客,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大夏天里也喜欢穿着一身黑:黑色T恤,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更难得他喜欢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还有着一张略显黑红色的脸膛,他黑的很有风致,是那种很健康、很稳妥的男人。     观察这么细,绝不是因为伊天生就有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这男人,自从和伊在每一天的早上同乘一辆公交车那日起,伊似乎就成了他的“猎物”。偶尔的不经意,与他眼波相撞,竟有磷火样的火花,砰然炸开。以至于后来,他一上车就喜欢站在伊的旁边,伊身上的香,伊发丝里的韵,也不知被他吸附去了多少。     以为那是一段艳遇,不知别人会不会也会神往一段浪漫的邂逅?后来,一个偶然,竟然得知他是自己同事的爱人,伊一颗“雀儿般”跳跃的心才渐渐地安稳。原来,他早已是隔壁邻家会煮菜烧饭的大哥,他的罗帐之下,早已有了西子裙钗了。     有一日,接到个陌生的电话,接完,本就不算伶俐的脑子又木了很久。竟是这个大哥,从同事的同事那里,问到了伊的电话号码,殷勤斯文地,要请伊共赴午餐。私下里,伊对镜细品,自己尚无闭月羞花之貌,只有一张素素的、苍白的渐渐老去的面孔,不明白,何以就惹了这一段红尘风云了呢?     忽想起,年初时。有同事为伊在网上占卦,竟有一句,让伊当时差点癫狂。卦中说:占此卦者,今年必有一场桃花劫,需防范。同事笑倒,伊却冷汗涔涔,不知这劫,要源自哪里?今日之遇,也不知是不是迎合了此卦数。     邀请必然是要拒绝的。     隔日,再邀,又婉拒。     改日,又有很多粉红色的短信发送过来,朋友夫也是不可欺的道理,伊懂,遂不理会。     再后来,他竟销声匿迹了,让伊忿忿不平。自己“思忖”,是不是诱饵放久了就没味了?心中犹恨他的不执着,不纠缠,让伊失去了关于拥有一种桃花劫的“英雄幻想”,这男人,还来不及伊用眼风做丝毫的撩拨,竟突然像雪一样融化在春天即来之时。     一年,又是清秋。伊理解的秋天,是可以躺在向日葵上的一种温暖,万物期待成熟的心情,自是迫在眉睫,生怕晚了,就毁了秋的名节。     还是电话,在一个暖暖的上午打将过来,那个声音,有了一点沧桑。     “喂——,你还好吗?”     “我当然很好!”     “我一直没有上班。你知道吗?去年的元旦,我在去四平办事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当时就死了,我是左腿骨折,整整住了三个月的医院,现在在家休养,等复查过后,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上班了。”电话那边的男人,娓娓道来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他很冷静,像讲着别人的故事。     “我一直很想给你打电话,特别是在清冷的疼痛的时候,就会想到你。”他说。     还是有一点惊讶,不逊于他的车祸传递给伊的刺激。伊说:“还真没发现,我有这么大的功效。”     他爽朗地笑着,开始问候伊。伊只浅浅表述自己的现状。伊不是喜欢垂钓的人,更何况,真正钓鱼的高手,在钓鱼时,必须要放对了鱼饵。     伊尚不是饵,伊只是尘埃之中开出的青涩莲花。     那殷殷桃花缘是别人的佳话传奇,只有清风明月才是伊一个人的事情。伊不是很清高,她只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口味,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她的头脑会一瞬间变得十分抽象,像是从果实中剥离出来的表皮,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蚂蚁。     他竟然说了很久,伊握着的手机开始发烫,手心也有些微的潮湿。     是他隐藏在每个字背后的那点点不易觉察的爱的情绪,网一样迅速覆盖了伊,伊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作茧自缚,才明了,作为一只蝶的前身,——一只蛹的痛楚。     伊想她是要窒息了,又一次的疲倦。挂了电话,伊在窗前站了许久。     萧伯纳也曾说,人有两种悲剧,一为欲望难遂;一为欲望得遂。这一日,伊在心中写下,这二者如果兼备,才会更让人苦不堪言。     伊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     发短信给他,问:“你,喜欢我?”     回:“不是喜欢,是非常!”     伊只好沉默。     伊想,自己只是在人生的某一刻,与他,与一些人,在人性中类似缘的那一部分狭路相逢了,而在我们所看到的另一侧,他们可能给别人的,却是谦逊、友善和亲切。     那天的下午,竟然下起了一场小雨。     在暮色中,轻轻打开家门,客厅里暗暗地,老公在厨房里炒菜,灶上的炉火有着浓烈的灼红,他忙得正自欢畅。     一见伊,他还是“老套”的眉开眼笑。用热热的手掌推伊去卧室。他说:“老婆,冷了吧?你先歇着,饭菜马上就好。”     乖乖地,去卧室。那里很安静,可以听到窗外的雨。     雨下的很有节奏感,像是一种箫与笛的合奏。那声音,在万籁初寂之时采入耳际,只觉幽幽咽咽,轻绪柔丝,竟如珠喉细语,纵有生花妙笔,也无以传递其境,又复如曲折泉流,冰滩阻涩,断续不居,隐显如泣。而忽又闻其声呜呜、其声又自嘹亮,却原来,是雨,一时急,一时缓,让伊生出了错觉。     又想到那男子的话,他只说:“我与你前世一定有一段孽缘,不然,不会令我无法自持,在病榻之上,我就想过,若一朝离去,我连喜欢你的话都不曾说,终是一场遗憾……”     正自沉沦,老公擦了手进来,遂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不解,伊说:“你听,雨地里是不是有细物落地的声音?”     老公啧怒,骂伊又神经。伸手拉起伊去客厅,餐桌上,一菜一汤一饭,汩汩热气,是老公给伊的贴心贴肺的温暖。     那一夜,在他的臂弯里。伊选择了一种像猫一样的生存方式。临睡前,老公说:“家里的电脑旧了,明儿,你休息,咱就去买台新的来。”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只是别贪玩伤了自己的身体就好。”     轻快地答应,在枕畔,听着他细微的鼾声,波浪一样,缓缓传来。     那夜,伊还是梦见了一个黑衣剑客,在月光下,他执着一把锋利的剑刺向伊的胸口。伊一下子就惊醒了。     窗外的小雨还没有停。听着,就想,雨落向大地,总是会有它自己才懂的情缘。那雨,落在清秋之夜的雨巷之中,对于沉睡者,似乎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那雨,原来不会无缘由地落下,它只落向醒着的人,——只落向那些醒着的波动的心。     秋天真的来了,有点冷。刚侧了侧身,老公的手又寻了过来,伊将手给他,他就重重地握着,轻轻梦呓了一声。     这个城市的夜晚,很嘈杂,也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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