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守春寒(五)
尽管曲忠已经对妻子心生倦意,但是骨子里他还在深爱着这个女人,还期盼着能靠自己的温情改变现状,会有奇迹发生。日子就在激情过后的平淡中日复一日的行进在生活的轨道上,既没有撞车也没有脱轨。
由于曲忠的努力,由于曲忠的特殊背景,家庭生活的不顺一点儿也没有影响他事业上的升迁,婚后不久就被委任为系里的党支部书记。那时候新中国正如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蒸蒸日上,百废待兴的大地上一派生机。为了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学校号召师生走出校门,面向社会,深入基层,锤炼自己,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身为党书记的曲忠总是身先士卒,跑在最前面。他非常渴望投入到时代的洪流中一显身手,能脚踏实地为人民做出贡献。
中国的知识分子从来就没有形成一股独立的力量,无论是知识还是有知识的人,几乎都要附属于某种政治特权或某种经济实力,而且大多患有软骨病。谁如果无端地生出几根硬骨头,那或大或小的悲剧就会注定了!很不幸,曲忠正落入了这一俗套。在党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方针指引下,曲忠积极响应,博古论今,针砭时政,大鸣大放,成了运动的急先锋。在随之而来的整风反右运动中,一顶右派的大帽子扣到了而立之年的曲忠头上。与此同时,曲忠的儿子也出生了。面对着大喜大悲的同时降临,曲忠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最终,因为曲忠父母都是烈士的缘故,组织对其网开一面,没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发配其到一个小工厂接受改造,工资一下子降到了普通工人级。到了这种份上从不服输的曲忠也不由得暗暗出了一口长气,比起那些被判了徒刑,锒铛入狱的同僚们,自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妻子却得理不饶人,借此掀起了轩然大波。她先是冷讽热嘲,等看到曲忠拿回家来的那点工资,越发嚣张起来,竭尽诽谤辱骂之能事,最后竟然抱着儿子搬出去住了。曲忠明白自己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再耗下去对谁都没有益处,他只是割舍不下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思前想后没容妻子费劲,曲忠主动签署了离婚协议书,自己搬到厂子去了,房子连同家当全部留给了他们母子。
母亲与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于头早已结为伉俪,日子过的很滋润。已经成了单身的曲忠在节假日里,除了法定的探视儿子的时间,就是回家陪陪父母了。老于头出身贫寒,为人厚道,从基层做起,由一个普通工人做到了副厂长,专门负责生产上的事。他对政事从不过问,单凭朴素的人格处世,早就认定了曲忠是个好孩子。爷俩十分投缘,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轻酌浅醉,高谈阔论,在品嚼母亲亲手调制的美味珍肴时,也在品嚼人生百味,沧海桑田。
母亲一直没有生育,也一直视曲忠为己出,一如既往地照料着曲忠的一切。母亲更关心的是儿子的再婚,几次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都被儿子婉言谢绝了。刚强的曲忠一直坚信自己对党赤胆忠心,抨击时政也只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一直相信组织会了解自己,弄清楚自己问题的性质。自己有一万条理由跟党走,而没有半点私心奔邪路!只要头上的那顶帽子还在,曲忠宁可把自己苦死,也绝对不再谈及婚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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