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时光真快,昨天还草色盈绿,转眼已秋色斑斓,枫叶凝霜,叶落香沉。

  喜欢“从前”这两个字,从前很远啊,远的如祖母的故事。像一件洗褪了色的衣服,在岁月的风雨里,雨浸日晒,一片斑驳。

  小时候,油灯摇亮,偎在祖母身旁,听她讲故事,她的牙齿有几颗脱落了,有风来回,说从前啊,从前啊!

  从前啊,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像我们还没有出生,世界已经那样热闹了。看着几个忽明忽暗的星星想啊想,故事还没听到结尾,骑马的公子还没有取上漂亮的公主,就睡得实实的了。第二天,一定拽着祖母的胳膊,一个劲地摇啊,他们结婚了吗?祖母总是笑笑说,结婚了,他们过得很幸福

  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幼小的心灵总是期待一种美好

  时光如水,悄无声息的流逝。转眼间,已是小半生了,想起我的从前。

  我的从前,总是和几个小朋友出去玩。家太小了,心已经飞过了栅栏。喜欢到田野上去,捉蚂蚱,扣蝈蝈,逮蜻蜓。躺在温热清香的草地上,我们也讲故事,也讲从前。有一次,在一个马蹄窝里,我们看见一只青蛙的头,以为一定是青蛙,可是用小棍子一剜,居然剜出了一个很长的身子。我们撒腿就跑,看见了怪物。这个怪物爬满我半身的记忆。后来在学校才知道这是蜥蜴的一种。蜥蜴多么遥远的动物啊。和女儿讲起这事也说从前啊。

  上了小学,我们的老师还是讲从前,什么老子,孔融,文天祥,苏武。这些从前在我们的心里失去了兴趣。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听从前,我们惦记的是现在,放学后到哪里去玩。秋天庄稼成熟,到县郊的菜农的地里去,假装着逮蚂蚱,把上衣往菜叶上一档,就下手偷辣椒、茄子。常常是满载而归。母亲问起,我们撒谎说在同学家摘的。

  那时候冬天太冷了,冰冻得都嘎巴嘎巴响,怕走到野外,冻在那里,回不来。年近的时候,买来二踢脚点燃了,崩电影院的纱灯,记得那纱灯真漂亮,一片橘红,家里买不起。只听得二踢脚“嘭”的一声,纱灯没崩上,“啪”的一声却炸响在电影院的大铁门上,把更夫炸将出来,疯了似的,追出我们一里多地。

  在学校我是一名好学生,曾经代表全县的小学生在电影院发言,登上很高的主席台,看见几千号人,黑压压的。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背得滚瓜烂熟的发言稿,一个字也记不起来。会后,和同学们说,那天我看见了自己的鼻子,可没人相信。真的,那天我看见一滴汗水从鼻子上滚下去。

  现在有时候,我会想念我小学的老师。她姓魏,二十多岁,她的对象是一个当兵的。秋天,学校要组织同学们上山捡柴禾,已备冬天教室里取暖。她让我记同学们背回来的柴禾。可是我还喜欢去,她说我傻。学校当时都有校田地,种一些庄稼和蔬菜。冬天每个班级都要捡粪,每个同学要捡四五十筐粪,她不让我捡粪,记数。学校下午放了学,我就蹲在教室里,等同学们来送粪。天快黑了,老师也快下班了,就来看看粪堆,她很满意。有时候她和我一起把大块的粪,摞起来,用水浇上,一会就冻了。我们班的粪堆是最有型的,四四方方。有很多班的老师领着记分的同学来学习。有脑袋活泛的同学贿赂我,用几个子弹壳换一筐粪。但没敢多记。后来我的老师走了,去很远的地方结婚去了。我和几个同学凑了钱给老师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日记本。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漂亮的日记本是紫红色大绒做的。

  我记得我最早看的书是《少年维特之烦恼》,同学们都抢着看,可我没看太明白,我不早熟,连作者的名字也没记住。

  从前我最喜欢的电影是郭凯敏和张瑜演的《小街》我看了很多遍,就是现在看,依旧还是喜欢。想想我也是追星族。我喜欢他们开着医院的车在野外说的那些话和雨后的那些事,两个单纯质朴的孩子。一个雨天,是一生的记忆。从前的文化大革命,扭曲了一代孩子的心灵。当他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他为她去舞台上偷辫子,结果被人发现打瞎了眼睛。当时我是那么的喜欢郭凯敏,觉得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却消失了。这几年又看见他,已经过了半百,可他眼睛里却是一片空茫,一点当年的内容都没有了。我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从前的他走失了,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人从他的从前走过来,渐渐地也许道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平坦了,可是他一定在路上丢失了一些东西,甚至他看见了也没有弯下腰来,很多东西在当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张力。我觉得这是一种悲哀

  三姐不信菱花看,十八年老了王宝钏。曼桢对世钧说,我们,回不去了!

  落了两天雪,午后放晴,天蓝雪白,闲来无事,偷得浮生半日闲,敲下如上的文字,做一点点回忆,曰为《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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