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我生日。

　　小学，跟在爸爸身边读书。生日——烧饭婆婆会塞给我两个煮鸡蛋；爸爸呢，也会去自留地里砍两根还没完全甜的甘蔗给我啃。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次生日竟然得到了5个煮鸡蛋。实在是吃不下啦！于是，把最后一个剥开的鸡蛋黄，珍惜地放在口袋里，一蹦一跳地走进厨房吃晚饭。

　　大概我时不时摸摸口袋的“异常”引起了一位老师的注意：口袋里什么好东西？看看！这……多不好意思啊！我死活不给他看。他死活要看。结果，他一把摁住我的口袋，用力一捏——得，鸡蛋黄就“牺牲”在了他的“魔爪”下啦！又难堪又心痛——可恶的臭老师！

　　初中，回到了人口众多的家里。姐妹6个（还有二伯的两个女儿），吃什么东西都得平分成5份，让最小的先挑。感觉吃什么都吃不够。生日的那天，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当一回“大王”啦！吃着妈妈烧的一大碗鸡蛋米面，看着姐弟几个喝着锅里剩下的一点汤——那种满足，那种优越，真恨不得一年过它十回生日。

　　结婚了，粗心的老公从来也没给老婆过生日的习惯。生日到来，我期待着，哪怕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哪怕送一枝小小的玫瑰。可是，没有，没有！于是，生气，找碴儿……那“木头”终于恍然大悟：哦，知道了，原来你生日啊！拿去，钱！

　　一把打掉那臭钱——才不要这“嗟来之食”！骨子里的那点小浪漫被他这“粗心”“随便”击得蔫头蔫脑。也曾经发誓：下辈子再不嫁这“土啦吧叽”，丝毫不懂风花雪月的臭男人。

　　后来学乖啦！生日前就去服装店里“侦察”好。到时，领着老公，他一手交钱，俺一手领货。记得当时自己舍不得买的“天意”的毛衣啦，棉袄啦，就是这样拥有的。

　　孩子大了，住校。家里就两人。竟有了“老夫老妻”的孤独及对彼此的依赖。于是，重阳节也去找个茶餐厅，慢慢地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倒是有了从来没有过的一点点浪漫的感觉。

　　今天又是我生日。弟弟说：生日快乐！要不要庆贺？

　　庆贺什么？现在的生日，一年更比一年老。心里已全然没了当初的期盼和喜悦。有的只是对“老”的惶恐、不甘、无奈。

　　女儿去读大学了。再也不需要每周末为她忙了。心里空空的，惶惶的。从她出生起，她就成了我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婴儿期，我没睡过一晚安生觉；幼儿园，我天天给她梳小辫；小学，每晚陪她练钢琴；初中，时时为她的学习操劳；高中，每个周末为她烧饭菜。

　　而现在，二楼她的房间里，是那么干净、安静。那串窗前的风铃不再“叮铃”，那张雅致的书桌有些寂寞。那套漂亮的“博洋”也只能独守闺房。

　　女儿，妈妈多么舍不得从此老去，多么舍不得你长大。想起小时候抱着你，亲亲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脖子……的情景；想起早晨，心急火燎地偷偷溜出门去上班，你却光着小脚丫，哭着追出来，要妈妈给你梳小辫；想起陪你练钢琴时，你自己给自己报幕：下面请羊咩咩小姐演奏《北风吹》。然后你神气活现地走出去，一丝不苟地鞠一个躬，再仪态万方地坐下来，抬手，流畅的曲子……奏毕，那唯一的“听众加观众”必定要拼命地鼓掌，一副“陶醉”状……

　　唉，妈妈真的不想你那么快长大。妈妈真的不愿意过这意味着又老了一岁的生日。

　　暑假里的早晨，我总在家旁边的小石子路上走走。天天能遇到一50多岁的老太太，文静的发型，白色T恤，粉红的真丝短裤，小小的遮阳帽，脚步轻盈地走过来。“你早！”“你早！”哦，声音也那么好听！

　　原来，老也可以这么优雅？也可以这么“赏心悦目”？就像一片秋叶，一片银杏叶，尽管已经枯萎，可是，那杏黄，那淡雅，也可以是秋天里一道美丽的风景？

　　但愿！但愿！

　　给自己做了一个面膜，又洗了头发，吹得亮亮的。然后去逛街，淘了一件“古木夕阳”的枣红的长毛衣外套，又去花店买了一束暗红花瓣、黄黄花芯的小雏菊，还有一束大红的康乃馨。回来兴致勃勃地插上花，再穿上新衣服，照照镜子——哈，还不错，半老徐娘！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