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芳草地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在我记忆的漫长廊壁悬挂一幅美丽的图案,那幅图案剪裁于我儿时的故乡

  小时候,我生活在位于镜泊湖畔的宁安县东京城镇。镇西面是素有“上京龙泉府”之称的渤海镇,据史书记载在唐代渤海国是亚洲的第二大城市。至今渤海国的遗迹仍在默默地诉说着以往的繁华与辉煌。东面是张广才岭的余脉,被这里的人们称之平顶山的大山,传说这是唐代薛礼征东的点将台。镇北面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原野上生长着大豆和高可没人的青纱帐。在这片原野里的一端,是一座建于日伪时期的机场,解放后,成为我空军训练飞行员的航校。机场的边缘,荒草蓬蒿掩映处还遗存几座被炸毁的飞机堡残垣。小时候,每每看见飞机堡的残垣,就怀疑里面还藏有鬼子和汉奸,故而总是避而远之。最能引起我们兴趣的是那片美丽的草地。因为草地上不仅盛开着一片片金黄色的野百合花,还长着一簇簇高约2尺的马莲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突然就会从你的脚下飞起一只野鸽子或者其他什么野雀,让你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小时候,我们常常来到这里嬉戏玩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片草地是我们童年的乐园。

  我13岁那年,我家迁移到松花江下游的一个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的林城小镇,我在这里读完中学、高中。1981年初春,我来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省会哈尔滨,远离了山野田间,想亲近一下大自然似乎成了一份奢望。不过对于我来说也非绝难实现的愿望。由于岳母老家就在距离哈尔滨不远的双城市乡下。岳母兄妹五人,后来都陆续参加工作离开故里,只有妻子的老姨一家还固守在老家。女儿小的时候,老姨常邀我们一家间或去乡下小住。姨家是一座三间的老式土坯房,房子虽然古旧,但院落却不小,而且种植着豆角、玉米、黄瓜、西红柿等庄稼和菜蔬;仅此不算,在窗前还种植着美人蕉、蓟蓟草等鲜花。每至6、7月间,满园庄稼高低错落,繁密茂盛,高可没人;花卉争娇斗艳,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不仅能够使我们尽享农村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也能领略乡下人的浓郁乡情。我感觉乡下人十分好客,一听说姨家来了亲(音:切)就会前来问候。因为姨家在屯子里是老户,老姨又是小学教师,在屯子里很有人缘,乡亲们有事无事都愿意来家坐坐。有时赶上饭时,稍一礼让,来人也不推辞,举杯就喝,端碗就吃,其神态之从容宛如家人也。晚上躺在姨家的土炕上,镶有格子的木窗被支起,清爽的晚风就会透窗而进,憋闷燥热会一扫而光。午夜时分,寂静的乡村在晚风吹拂下渐渐进入恬静的梦乡,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更衬托出乡村独有的寂静。在姨家小住无事时我就会去田野漫步。来到屋后的田野里,长满绿树的阡陌将广袤的田野分割成无数条块,站在田埂上,任野风吹拂,看白云悠悠,听山雀鸣啭,嗅浓郁花香,真宛若桃源中人也,陶渊明“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之句于此体会尤深。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田野上的芳草地,那里不但盛开找五颜六色的鲜花和聚集着蝴蝶、蜻蜓。因为它使我想起美丽的童年,想起故乡那片芳草萋萋、色彩缤纷的原野……也许是爱屋及乌,由于经常来乡下我对这里也产生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说到乡村,我自然会想起妻的老舅。老舅叫张静波,生前在哈市一家绝缘材料厂工作。妻舅中等身材,浓眉大眼,英俊慈善的脸上洋溢着谦和的微笑。虽然人到中年,但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妻舅自上世纪60年代就走进城市谋职,以至成为名副其实的城市人。有道是故土难离。闲暇时老舅总是抽时间回到故乡,感受农村特有的氛围。在单位,老舅堪称尽职尽责的好职工,性情直爽,待人真诚,在车间人缘很好,还做得一手好菜,其手艺之高超不亚于一般饭店的厨师。逢年过节一定要我们全家去一饱口福。仅此不算,老舅还喜欢动脑筋,经常于工作之余,琢磨些诸如养牛、养兔等发展项目,在他家的书桌上经常可以看到诸如种植、养殖等科普书籍。由此可以看出老舅的钻研精神。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看准了家乡富饶的土地以及邻近中心城市的地理优势,决定在家乡发展私营经济,以带动故乡的经济发展。于是倾全力在距离故居不远处卖下一处民居,作为生产基地。考虑到此地是大豆产区,老舅准备挖掘本地优势,变农业优势为经济优势,于是买来榨油机,兴办起个体榨油厂。为此,老舅苦心经营。为了让邻里乡亲增加收入,老舅雇用几名农民作为职工,为他们开辟了一条就业门路。经营之初,百事待举,添件购料,事事用钱。尽管不时捉襟见肘,但老舅恪守诚信,从来不拖欠职工工资。实期望能开张大吉,一帆风顺,由小到大,事业兴旺。然而事与愿违。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油坊几无效益可言。究其原因,原来是雇用的几名工人非但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就业机会,居然利用业余时间赌博,无赌资就偷偷将榨油的原料黄豆偷出去换钱,以解决赌资问题。受人恩惠,居然不思回报;监守自盗,何疑恩将仇报?真是匪夷所思。此路不通,老舅只好改弦更张,辞退了人,卖掉榨油设备,将油坊改作奶牛养殖基地,并买了一批良种奶牛。我曾到过老舅的奶牛养殖场。宽敞的院落,砌起红砖围墙,院里还生长着几株大杨树。一座瓦盖的三间平房,被分为工作间、储藏间、休息室。屋檐下居住着几窝燕子。十余头黑底白花的奶牛在院子里悠闲地吃草、散步。为此,老舅经常是下了夜班,马上乘车来乡下经营自己的养殖业。所以每次我来姨家时一定要去老舅的养殖场看看在此忙碌的老舅。一个夏天,我偕妻女再次来到姨家小住。刚巧老舅也来姨家小坐。见到我们,老舅很高兴,不容分说连忙去公路旁的合作社门前,从小商贩手里卖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然后拿到姨家进行烹制。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红烧鲤鱼便摆上了饭桌。我们边吃边听老舅讲述他的发展计划。我相信通过努力,老舅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因为天道酬勤。谁知天违人愿,就在老舅的养殖业正在逐渐步入正轨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深秋的一个周日,我们全家正在吃饭,忽见乡下的姨父气喘吁吁地赶来对我们说:快去乡下,你老舅突发重病,正在县医院抢救。我们一听,连忙放下饭碗,随姨父乘班车赶往双城县。比及来到医院,被告知老舅已经逝去。噩耗如晴天霹雳,让大家猝不及防。但严酷的事实就这样摆在面前,我们欲哭无泪。三天后,我们和老舅的子女们一道将老舅掩埋在他故乡树木掩映的山坡上,也应了那句老话:叶落归根。相信他会看到故乡踏上致富道路的一天。老舅的离去,他生前谋划的养牛事业不得不宣告终止。好在老舅家的几个表妹都以长大成人,并已全部出嫁,生活得都很幸福。每年春节期间我都会和妻子一同去老舅家看望舅母,给老人拜年,以尽晚辈之谊。

  都说故土难离。真的一点不假。朴实的姨和姨父就甘心在农村待了一辈子,但两个儿女都很有出息。大女儿考入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在哈尔滨一家药业公司就职,夫婿也是从事医药专业的大学生,夫妻俩生活得很幸福和美。表弟也走出了农村,在省城一家啤酒厂做销售工作。小伙子1米80以上的个头,为人诚实厚道,工作踏实肯干。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一个城里姑娘的芳心。这女孩身材苗条,面容姣好,懂事理,嘴巴甜,经过一段时间的恋爱,瓜熟蒂落,两人决定走进婚姻的殿堂。婚礼定在果实累累的金秋九月。结婚那天,我和众亲友来到乡下的姨家参加婚礼。此时的姨家已经盖起宽敞明亮的砖瓦结构的房子,内部装修得也很上档次。婚礼结束后,大家坐在姨家秋色绚烂、花草扶疏的小院里聊家常。听姨父介绍说,这些年农民们的致富观念都很强,农忙时在地里干活,冬闲时就去城里打工,家家生活水平都在提高。不少人家还盖起了小楼。闻此,我这才注意到果然前后街坊邻里耸起一栋栋小楼。由此可以看出农村发展变化的轨迹。趁大家交谈间,我和妻子沿着姨家屋后的小路来到村后的广袤的田野。秋光里的田野绚烂成一幅诱人的画卷: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纱帐宛如浩瀚的海浪在秋风里涌动,秸秆上粗大的玉米棒子宛如一根根牛角;荚满棵壮的的大豆在风的吹动下奏响悦耳的乐曲,像是在为农家幸福的生活而欢歌。不用说今年又将是大丰收。离开原野,我和妻子再次来到老舅曾经饲养奶牛的院落,几年不见,小院状貌依旧,只是墙内的几株白杨树越发挺拔繁茂了。往事依依,涌上心底,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只有屋檐下的燕窝里传来几声喳喳燕语,好像在诉说曾经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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