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陆家的牌局一般是在上午八时准时开始的。就像纪律较为严格的一个企业,员工们按时纷纷报道了。

  棉花手持一把莲花的紫砂壶,边走边仰着脖子往嘴里倒水,绵软的身条与名字再般配不过了。身子还没让进门,就开始嚷嚷:曹三呢,曹三这孙子来了吗?甭说,就像叫魂一样,孙三的电动车赶趟儿似的停在了门口,孙三的脸黑的就跟泥鳅一样,嘴上的大会堂吐出半截烟圈,还是酸不溜丢地唠叨昨晚那把牌:林色这王八把一张西风夹到肋骨里了,不然飘他妈三个来回了。说完眼睛像长了翅膀一样往外飘。孙三不是在飘林色,而是在飘红姐,红姐一定拎着浅灰色的坤包,掸着刺鼻的香水飘然而至。红姐长着一双精致的小手,就是这双好手,洗牌发牌起手回落间,不知迷惑了多少男人的眼睛。林色是喜欢作诗“的,林色说那是一双红酥手,摸牌时”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胡牌呢,”像雾像雨又像风“。

  人手凑齐了就闲话少叙吧,陆家的牌局一直是很和谐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不必重申大家自然会遵守,比如飘牌要给东家提成五元,比如混儿是不可以做将的等等。大家围在一起一团和气,就像在开一个并不重要的圆桌会议。据说郑和下西洋时发明的是纸牌,为的是船员们在船上

  解除寂寞。既然不寂寞,那就该有无限的欢喜了。然而欢喜一定是在脸上,一定是控制的不急不躁的笑容。心却在金钱的得失中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生哥的脸上始终是非常淡定的,淡定中还有几分从容。但是生哥在牌桌上是不招人待见的,原因倒不是他技法高明,其实生哥多半是”宝输村小掏庄的“,生哥最大的毛病是宁可拆了听打,也不要你胡牌,生哥看下家是极其严格的,号称天安门城墙,做了生哥的下家就是你今天最大的不幸。不紧不慢地发出一张牌,一准打到你的手里,叫你冰冷的一颗心雪上加霜。林色是半个文人,文人的毛病是喜怒形于色,这在牌桌上就觉得有失斯文,不,林色绝对的是斯文扫地。一圈下来不胡牌,林色的脸就变成了猪肝色,狠狠地扔出一张牌,牌桌敲的叮当三响,林色也骂牌,骂的既有文学色彩又有色情成分:妈的,那只幺鸡躲到谁的裆里浪漫去了,我等到花儿都谢了。待到起了幸牌,有了飘听,林色话就少了,但呼吸显得急促,脸就像紫箩卜一样,呼呼喘着粗气,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所以熟悉林色的人都知道,看林色出洋相就到牌桌上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秦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司机,没出过事故,牌打的也和他的方向盘握的一样安稳。尤其是遇到两难的情况下,彰显出老爷子的从容和果断,估计他在开车的途中遇到紧急情况也会处理的很好。因为牌风干净利落,秦老爷子以强劲的优势在牌桌上占着上风,不管你愿意与否,钱会悄悄溜进老爷子的汗衫口袋里。

  因为有了局,争端是免不了的。就像我们的公安局、司法局,机构庞杂,就争端四起。底层人的摩擦显得有点可怜,但也是烟雾弥漫。到陆家的人多半是司机、邮递员、小生意人,因为十元二十元的缘故,你说给了,他说没影的事,你一嘴她一嘴就有了干戈,起初是在牌桌上磨叽,发一张牌就是一句唠叨,唠叨过了头,对方就急了,闭上你的乌鸦嘴,玩的起就输得起,十块二十块的咱见过,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后来手指就指到鼻子尖上,再后来麻将牌如天女散花般落地,抡起板凳时已经有人在前面拦下了,一场争端不了了之。不是冤家不聚头,牌座上的男男女女打了闹了,久而久之还能派生出日久弥新的爱情来,起初是语言上的搭建:张哥果然知我的心呢,怎么知道我这里就缺幺九呢?接着就有手指上的默契,至于眼神上的传递早已是轻车熟路了。总之,几场牌局下来,两人就可以出入成双了。

  孙三说,绝不能因玩牌搞乱家庭,处理不好的都是傻子。孙三这话不是吹牛,孙三玩到凌晨两点媳妇开车接他来,媳妇也缄口不问输赢,手一比划:回家。而后两口子扬长而去。当然孙三本人对媳妇的牌局也是极其捧场的,到午饭时间,孙三买了米线饮料给媳妇送去,孙三再三叮嘱媳妇说,输钱不怕,咱可以去挣,身体搞坏了咱没处掏弄去。与孙三比起来,司机小天就显得猥琐多了,小天怕老婆,每天车费钱要如数上缴。赶上自己手痒了,要摸几把牌,回家只有编瞎话,汽车大修了,半道遇到无赖不给车钱了,总之,一定要把输掉的窟窿用语言弥补。牌桌上,正在紧张激烈之际,电话响起,要车,小天眼皮都不眨就说,在药王庙呢,十几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说完嘴里还要骂上一句:这孙子,净添乱,这把点炮算活该。

  牌局依然在进行,就像生活依然在继续一样,牌局里的人,日子久了,都有了自己相应角色的,家里有了大事小情,牌友们也一定要去捧场的,你来我往,也就有了牌局里的人际关系,既然不想出局 ,还既然还要在这样的群体里混下去,没办法,按规矩出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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