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地秧歌情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那是哪年哪月的事呢!

  年一天天向我们逼近,大皮缸里装满黄橙橙的粘豆包,门扉上准备好四指宽的春联,过了腊月二十三就竖起耳朵听鼓声,细数那花枝招展的日子,热闹而火爆的大秧歌呀,曾怎样撩拨过我少年的心?

  也许是东北的风太硬,东北的寒冬太过漫长,蛰伏太久的东北爷们娘们一定要以他们独特的诙谐的方式,展示他们豪放的灵性和风情。听,鼓声如阵阵惊雷从古城狭窄的巷道中滚滚而来,唢呐响亮地吹开载满喜兴的门窗。看吧,一伙伙,一队队,红红绿绿,张灯结彩,耍狮子,舞龙灯,踩高跷,跑旱船,呼啦啦涌向城里。女人们哪有心思弄活计,叫上张家婶,喊声李家婆,边扣着棉袄的扣子边紧赶慢赶地一溜小跑;撒野打滚儿的孩子吸溜着长长的鼻涕泥鳅似的往人堆儿挤;赶集的爷们儿背着鼓鼓的大帆布包踮起脚尖向街心瞧……

  近了,近了,过年的大秧歌扭起来了!

  “傻柱子‘’用硬梆梆的冻梨穿成串挂在脖子上,身上穿着毛朝外的破棉袄,”二老剻“脸上点着一颗大黑痣,耳朵上挂着串红辣椒当耳坠。神通广大的孙猴子东跑西串金箍棒一挥就打一个场儿。终于看清了:吹唢呐的老汉满负荷地鼓动着双腮,他双目紧闭,摇晃着脑袋,忘情地吹,卯劲儿地吹,嘀嘀嘀,哒哒哒,吹它个普天同庆,吹它个六合同春,年的热闹劲儿就从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子里吹出来。擂鼓的小伙子真叫卖力气,跟他在盛夏在田里挥锄一样,他的脸色庄严极致,挥动鼓槌的手上老茧依稀可见,咚咚咚,咚咚咚,那力度,那节拍,精湛如话,一句一句从鼓里弹出来。

  真正的扭秧歌我们称为地蹦子,那便是稳中有浪,浪中有稳,刚柔相济的地道的东北秧歌了,据说它起源于插秧耕田的劳动生活,也和古代祭祀农神祈求丰收有关。热闹火爆的秧歌一出场,加之唢呐震耳欲聋的音量,立刻观众就熙熙攘攘,围得水泄不通。挤呀,人们努力向前挤,挤掉了鞋后跟,挤皱了新衣裳,就是要争相看一看披红挂绿的妹子那张笑盈盈的脸,踩着唢呐奏出的热烈和欢快,那身段扭得就叫稳中浪,浪中梗,梗中翘,扇子在手上舞出了一朵盛开的芍药,胸系花兜肚,红袄绿裤子,一个鼓点儿一个旋儿,一声唢呐一步摇,那韵律,那眼神,打头牌的姑娘是哪家的,不知要撩拨多少小伙子的心呢!

  闹吧,闹它个够。东一伙西一伙的大秧歌赛起来扭,这边是狮子滚绣球,那边是傻子扑蝴蝶。高跷在半空中恍若漫天春花飞撒;县官公主,小姐丫鬟,大肚子的猪八戒身上有抖不完的包袱,哎呀,那老媒婆的烟袋杆怎么有一米长?年轻的后生早没有了正经步,左摇,右摆,前挺,后仰,扭动着他们割过谷挑过粪的腰肢,虽不算好看,但很是卖力。也有技艺精湛的帅小伙,一个”鹞子翻身“,再一个扣人心弦的”大劈叉“,高难度的表演总可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那样粗犷、独特、雄浑的夸张表演,让人一看就充满了东北人的豪放个性。那家做的布鞋在泥水淋淋里也不觉寒冷,他们当风迎雪,尽情挥洒热烈的情绪,尽情在鞭炮声里争讨一张张吉祥的笑脸。

  龙灯舞起来了!红的,绿的,红绿相间的,那真叫:闪闪烁烁青蛇子,重重片片绿龙鳞。这个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的神物,气势磅礴的呼啸而来。民间舞龙不仅要有很高的技巧性,而且绝对的消耗体力。所以,舞龙头的定是十里八村的棒小伙,白羊肚手巾衬着热腾腾的脸,腰间的红绸子甩出几分英武和洒脱。他的舞姿敏捷矫健,大幅度的跨越,显出铿锵的力量。紧随其后的龙身似乎踩着龙的脚步,他们的心在与龙共舞。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小小子瞪着溜溜圆的眼,他哪里明白这东西神话般创造着节日的图腾,威风的锣鼓,腾飞的蛟龙,舞不尽的喜兴,他们舞的是农民兄弟对丰收的渴望,是善良的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一杯杯热腾腾的茶水,一句句贴心的话语,小方桌上放几大壶开水款待拜年献艺的相亲,穿中山装的迎出去握扭秧歌人的手:辛苦了,农民兄弟!辛苦了,工人师傅!抱在一起的汉子分不清哪个是官,哪个是民,好一个感人的官民同乐的情景。一杯热茶就是一份慰藉,一张奖状就是一份荣耀,当大卡车载走了热闹的锣鼓唢呐,却留下了依依惜别的深情:等来年的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鼓声远去了,年要与我们匆匆作别。当时光的脚步把我们带到不再追赶秧歌的时代,我心中的秧歌早没有了那么丰富的内容,而不过是广场上老年人健身的一种方式。它已经缺少了振奋的情绪,丢失了昂扬的斗志,还有那种势如破竹的凝聚力和感召力,我想那应该是能够凝聚民族力量的一种民族精神吧。

  物质生活多一点,精神生活却少了一点,忘不了啊,那撩人心魄的大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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