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上山”
他的朋友都说他“很傻”,有些时候就是他自己也这么认为。“老掉”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叫的多了又没有不雅之处,也就用开去了。他人不高,纯属三等残废之列,长的还算墩实,满脸横肉的顶上留着短短的的头发,据说从小时候起就是胖墩,不过走起路来倒是风风火火的,寻常人家很难追的上,远远望去恰似一个滚动的肉球,特别是在冬天。长着一张绝无仅有的平平常常的脸,还有点麻,大大的鼻子下,一对鼻孔显得特别大,逢人便笑,每每会露出两黄黄的大门牙,只是“傻傻”的他,倒也很少看到有搭上烦心事的,就是有,一般也是很难看的出来,也许这就是“傻”的好处吧,在他的心里很难找到“恨”字。有时侯说起话和做起事来就象“天马行空”般,让人感到特傻,也只有这时候,在不经意间也会让人捕捉到一丝的忧伤,他时常自嘲说那是伪装,我却感觉的到,他的真言就在其中。关于他那难懂的绰号是有典故好考的,不过要追述到很久以前,那是后话,在这里暂且按下不说。言归正传,该老掉登场了。 ?
那一年,老掉的单位要拆分,话可要说清楚,免得引起误会,可不是老掉要求拆分,他没那个能耐,说笑呢,那都是上头的指示,至于为什么要拆分咱就不得而知了,就算是老掉能看到的最大的头目也是不敢说拆分的,要知道,那是要增加好多大大小小的头目的。某天,老掉照旧在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打理他的钳钳锤锤,盘算着今儿该轮到去哪座山里去转转,可别怀疑,那就是他的工作,当然,话又说回来,有时侯顺便去哪个山沟沟里去逛下,看看风景、摘些野果子尝尝鲜或是躺在哪个不知名的山窝窝里的稻草堆上晒太阳,和花花草草小虫虫之类的说说心事是有的。就在老掉盘算的时候,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老掉头也没抬,他知道那是头目来了,照例是要吩咐一番的,千遍一律地交待交待注意事项,诸如“吃了饭要记得索要发票”之类。头目倒也实在,说是要了发票就是给国家赚回了一些税收。老掉这次却没听到训话声,只见头目递过来一张表格说:头叫你填上,说是让你去乡下“休养休养”几年,不过还要考过场。老掉应了声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往抽屉里一扔又继续自己的事。接下来一连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以为没自己事了,其实老掉嘴上没说,怕拂了头的美意,事实是没打算去的。他知道,象自己这类人是不大适合走那条道的,咱“视力”不好,又没处学会抵挡和格斗,走起来太累,再说女儿才八个月大。说真的,不是学不会,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学那些。可没过几天,头目就隔三岔五地催来,甚至头头也打了好些电话来帮助分析,说是如何如何地好,一定要去。老掉整不明白平时只是见面打下招呼的头这会儿咋就这么坚持,不过他知道,事儿是推不掉了,再拖就显得不厚道还会得罪人,也许日后还会没得好果子吃,只好回家商量着权衡下厉害关系后工工整整地填好表格,签上大名之后恭恭敬敬地交到办公室去。好在老掉自打学校出来还不算久远,和些许普通理论还是没有绝交,心里想着既然自己牵扯上了也不能落个难看的结局,更是给头的一个交代,于是顾自找了些书来和女儿一同在那咿咿呀呀地念上不表。接下来就不细述了,考试、三头会审,末了头挑了个良辰吉日把老掉送到山头上,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后就扔下老掉在那独自看风景经自带着随行的大小头目下山去了。就这样,老掉稀里糊涂地“连升三级”做上了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小的头目。 ?
虽然是在山顶上,但拜访、请客、酒局是一样免不了的,老掉自折腾了好些天才有喘息的机会卸下那一套从未用过的书上写的如何做好小头目的套路,未曾经历过这种场面的老掉装的倒也像,借着丁点酒量加上大嗓门不时还客串回“老千”终是给应付过去。不时还凭着酒意得意地哼上两句跑调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老掉私下里暗自庆幸,平时得空,把个《官场现形记》整个给啃下来,终于派上了用场。接下来老掉还特意花了百十块人民币置换用了多年的水杯,就是心疼了好些日子。老掉一般是不喝茶的,戏说是茶叶贵,只喝水,还是冷的,就是大冷天也一样,平时就都称它为水杯。老掉就是觉得也该显摆显摆,也不是真讲派头,老掉心想,心疼归心疼,总不成整天捧个缺了口的水杯啊,自己的面子事小,可不能失了头的体面。只是老杯子也是舍不得丢掉的,毕竟风里雨里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了,便抽空把它洗的铮亮后恭恭敬敬地红布包上收藏起来。还托人买了枝打折的钢笔,英雄牌的,在太阳下还闪着金光,老掉不时一个人偷偷地站在镜子前正儿八经地把个钢笔就着洗得发亮的上衣口袋插上又取下,细心地考究了一番,终究觉的别扭,也难怪,平时看惯了钳钳锤锤的,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过来,只好把钢笔给闲置起来,再也没见拿出来炫耀过。 ?
就这样云里雾里地躺在酒里过了好几天,一件事给还是轻飘飘的老掉整了一个下马威。那天中午,老掉捧着新水杯掐了掐手指,自己刚好来山里一个星期整了,好歹也算认识了好些头目,自在那盘算着该咋请客如何如何的,心想都是别人请咱也不好意思。于是拿着镇里弄来的花名册天书般在那勾勾点点的,不时地还摸出皮夹来看看数数。正在老掉盘算着请谁叫谁的时候,只见一同事喘着气奔来:……老掉,哦不,老大,咱的……车把个人给撞上了,已经没……得救。老掉倒也镇定,一头雾水地回了声:啥,咱可没得车的,你慢说别急。自去取了杯水递过去,过后才搞清楚,老掉的单位不是刚分家了吗,兄弟单位就有一辆车啊,要不然他也不会到这山沟沟里来看风景了。老掉想到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愣了一下猛一拍大腿,坏了!坏就坏在分是分了,不过还是在一个太阳底下窝在一栋房子里办公,再说两个单位到了上级就是从属关系,是个子公司。老掉心里闪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暴风雨要来了。看上去老掉还是显得很镇定,不慌不忙的,就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只见他给上头所有和这事沾的上边的头头头目就这件事的心里想法做了汇报后直奔派出所而去,有事找警察没错,只是要记住,平时没事可最好别去。到了派出所那已经是人山人海,磕头碰脑的人群把个派出所包围的粽子式的,靠前的那些大喊大叫或者交头接耳地在商量的大多是死者的家人和族人、朋友,后面那些左逢右顾的看来基本就是看热闹的好事者了。老掉总算知道啥个叫屯街塞巷,大摇大摆地进去已经不可能,只好拉紧衣襟一路念着“借光、借光”努力往前挤去,还不时听到人群中传来“找他们头去”的口号声,多亏老掉上山不久,还真没个人认出他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没得麻烦,可他那一身肥肉却开始拖起他的后腿,费了好大劲才挪到门口,借助派出所头目平时练就的“老鹰抓小鸡”的功夫,总算被硬拖了进去。还没等喘着粗气的老掉把衣服给整理平直,只见身着光新警服的派出所头目捧过水杯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就发话了:你“老”胆儿真不小,你赶快从边门回去,哦,不,边门也一样,还从大门走吧,回后记着把你楼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该给转移就转移,该给上锁的就上锁,该分的就先分了,当然房子不记入内,实在对不起,我们这次帮不了你,我们的人也牵扯进去了,现今我们先顶下,呆会就全靠你自己了。派出所的头目一个劲地在那解释。把老掉说得一愣一愣的,咋听起来象当年鬼子进村似的,其实这事老掉早已经知道,村民们和去调解的便衣警察接上了火,个中缘由咱没亲眼看见也就不便细述,不知是村民们没弄清身份,还是平时就窝气在借题发挥,结果互有挂彩的,一路上同事早就向他汇报过。老掉也就没多说,只是心里咕哝着,就一杯水也不给,大凡人紧张时是会一个劲地喝水的,就自去取了杯水经自去禁闭室看同事去。说明下,可不是真个关禁闭,是为了安全,也许整个山头上除了银行的金库就属这最牢靠了,另外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见到同事后,老掉没看见缺胳膊少腿的也就放下心来,拉到一旁婆婆妈妈地叮嘱了一番,无非是叫他们先别急着出去,外面有咱呢,赖在这安全,等头目们上得山来再说之类的就匆匆打道回府去。临出门时,老掉还回过身来掉出两大门牙没头没脑地蹦出了句:关禁闭舒服吗?啥时候咱也去走走后门来免费住一天,还落个有人管吃管喝呢。惹得一身笑骂,其实老掉也清楚,关禁闭一般是没有管吃管喝的,那要看是啥子身份。出来就容易多了,只用两个警察就硬是把老掉顶出了门。 ?
回到单位,老掉交代完所有的员工后独自一人站在大厅,老掉知道,这时候力量对比越悬殊越安全,人多了反而会坏事,万一接上火还会伤了同事。周围安静的出奇,老掉心里正在飞快地谋划着如何应对,头的电话就过来了,这次倒交代的即简单又实在又干脆:躲,房子柜台坏了咱可以修、可以换,你要给我保证别伤了人。还特别交代兄弟单位的头正商量着呢,咱不要轻举妄动。老掉连着应了三个是,还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绝不会伤到人。其实老掉心里清楚,只要处理得当,一般情况那些农民兄弟姐妹是不会来打砸的,只会围着要些钱去,发泄下心中的怨气。只是自个儿心里没个底不能静心,老掉自离开社会进入现在的单位后就再没经历过这场面了。老掉想,要是看到了扁担、锄头之类的咱就撒腿撤。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和县特警队的头唠嗑下,末了还特意交代要穿便衣,到时候给咱弄条通道就行。特警队头也干脆:马上准备。老掉心想,也对啊,不要说是同学,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儿。过后又转过头来交代营业员把值钱的都锁进保险柜里。场面那个悲壮,让老掉心里徒增了“英雄”豪情。接下来据老掉说就再没去想这事,只是独自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天,蓝的,没找到一丝云彩,来了这么些天了今天才感觉到,山上的天是会显得格外地蓝的,平时不知咋地就是没注意,心想,要是再有一丝云彩点缀就好了。 ?
就在老掉交代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后不一会儿,只听见外面由远而近的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混杂着大声喧哗的挑衅和小孩的哭声。黑鸦鸦的人群从几个方向快速涌来,也不知道多少人,那气势,没的说,咱没真正去扛过黄河、长江,对老掉来说要远比春天的黄河夏天的长江要来的汹涌。老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像是和自己无关一般,也没细看向着自己急速围来的人群。用老掉的话说,啥叫孤独,啥叫寂寞,啥叫无助,此时都到了极致。好在老掉就是没啥觉到害怕,“装酷”也就装的像了,也许这就是人们说他“傻”的出处。但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老掉算准了,人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愤,也没看到像说书人经常说的扁担、锄头之类的,就不知道后头有没有埋伏着。不一会儿人群就把个大厅给塞了个满,房子周围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就是门口停着的车上也挤满人没个落脚地。被人们推举为“首领头目”的是一个一直在哭的老太太,倒也不是小脚的,死的就是他的媳妇,据说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啥事都是她媳妇说了准。“气壮如牛”的“军师”们中气十足,围着老掉七嘴八舌的一个劲地要求把人交出来,老掉就站在最中间,毫无个头绪,不知道该先接谁的茬,先前设计的“计谋”现下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乘凉了,只能说些“咱是两个单位的”“不属于我管”“他们的头已经在路上”“事情是一定会解决的”之类既是事实又苍白无力的话,好在还是初夏的天,又在山头上,不热,要不老掉一准会狼狈个满身大汗,估计还要预算外地洗一身衣服。人们显然不相信老掉说的话,在农村他们是不会去考虑这些的,在他们的眼中你就是再拆分也还是一个单位,就是将来也还是会这样认为。其实老掉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平时就从没把他们看成是外单位,这次拆分总觉得和先前的几次不一样,他相信终有一天还是会合并的。就这样在质问和解释中周旋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人上得山来,在人们的疑问和责难声中老掉再次拨通了头的电话,柔声地询问啥时能到,还挥挥手和周围的人像老朋友般打了个招呼,叫大家先中场休息一会儿,居然奏效,大伙儿还互相传话要求静声,场面立刻都安静下来,一个挨一个伸长脖子勾肩搭背地靠过来,其实他们是啥也听不到的,只是人的本能。老掉得到的回答却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要求再坚持,老掉只好唯唯诺诺鹦鹉学舌般继续呶呶不休地拖着,平时咋说也觉得官话别扭的他,今天像是把一辈子的官话都说完了。就在老掉将要词穷话尽的时候,在沸沸扬扬的场面中,也不知何故,那老太太象是要给老掉下跪。老掉心里明白,这一跪就会像火星燎原一样使事情激化,点燃人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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