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难的日子里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眨眼间叔叔去世快十年了,每当想起我的亲人,心里就禁不住一阵心酸和深深的怀念。

  我的叔叔不到十岁的时候我奶奶就去世了。她临终前,拉着我刚过门母亲,迟迟不肯咽气,她含着泪对我妈妈说:“媳妇,你兄弟命苦,打小就没了爹,我死后就把他托付给你啦,你权当把他当成猫儿狗儿拉扯成人,我死也能闭眼了……”

  奶奶把叔叔叫过来,嘱咐他说:“我走后,你就把嫂子当成自己的娘,千万要听嫂子的话···”

  年幼的叔叔不断地擦着泪,他懂事地点点头:“妈,你放心,我一定听俺嫂子的话。”

  奶奶把叔叔的小手摁在了我母亲的手里一起攥着,叔叔扑到我母亲怀里大哭起来:“嫂子,俺往后准听你的话……”

  我母亲紧紧地搂着年幼的叔叔对奶奶说:“妈,您放心吧,我不能慢怠了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的”。

  奶奶欣慰地咧了咧嘴,头一歪就死了。

  善良的母亲没有辜负奶奶的嘱托。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她总是在煤油灯下给叔叔缝补着破衣烂衫。

  叔叔和别的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带着妈妈给他准备好的玉米面搀野菜做的窝头和咸菜疙瘩一蹦一跳上学去了。

  在那个大炼钢铁的年代,人们的脸上都有面有菜色。从公共食堂里领的那点食物,妈妈自己从来不舍得吃。都留给了年幼的叔叔。

  那时,母亲正怀着我。

  有时,叔叔想我奶奶了就跑到我奶奶的坟头上大哭一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母亲找到他后就流着眼泪挺着大肚子把叔叔背回了家。

  母亲 从不允许我爹动叔叔一下。有时两口子就为这事吵了起来。

  爹说:“咱兄弟就是叫你惯的,好人都叫你当了”。妈妈反驳说:“我惯他怎麽啦?你忘了咱妈临死前是咋说的”?

  有时母亲的委屈地哭了:“他可是你的兄弟啊”。望着面黄肌瘦还怀着我的母亲,爹先就怯了:“我不对还不行吗?”

  艰难的岁月总算是熬过去了。转眼间,我都五岁了。

  叔叔念完了小学,就再也上不起了。幼年没了父母的他很懂事,也比别的孩子早熟些。他除了看我,就帮母亲干点零活。看着嫂子挺着大肚子整天忙忙碌碌,叔叔心疼的哭了:“嫂子,你歇歇吧,你要是累坏了我和侄儿怎么办哪”母亲给叔叔擦着眼泪安慰他说:“好兄弟我知道你心疼嫂子,嫂子又不是纸糊的,干点活咋就累坏了呢?”?

  终于,在苦熬日月中,叔叔长大了,他很瘦弱也有些唯唯诺诺,看着人家同龄人都娶了媳妇,母亲急得嘴都起了潦泡。

  她和爹商量:“咱兄弟的事不能再拖了”。

  爹为难地摇摇头说:“人家没嫁咱的,我有啥办法?总不能出去给他抢个媳妇吧”?

  母亲沉思了很久,说:“分家吧”。

  “分家”?爹的眼睛瞪的铜铃似地看着我母亲。

  “对,只有分家。你想想:咱孩子多,他叔跟咱搅在一块儿,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咱兄弟”?

  这回,爹到底还是没拗过我母亲,是同意了跟叔叔分家。

  分家那天,叔叔哭了。他说“哥,嫂子,你们不要我啦?咱一块过的好好的分啥家呀?大不了我打一辈子光棍罢了。”在母亲的耐心劝说下,叔叔还是叹着气,同意了分家。

  母亲把她当初嫁进门时的桌椅碗柜都给了叔叔。分家那天她特意包了一顿饺子。那顿饭全家人是在呜咽和眼泪吃的。仿佛那就是一顿最后的晚餐……此后,多年过去了。叔叔到底还是没能娶上媳妇。因为自己过于庸懦,错过了娶妻的最佳年龄。

  多年后的一个冬天冬天,那年冬雪下的特别大,柴门都封住了。

  清晨,叔叔刚开了门,发现门口的雪底下有个小东西在蠕动,他好奇地扒开了雪,是一只小黄狗。小黄狗的头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凝固了,正奄奄待毙。

  叔叔把可怜的小黄狗抱回了家。他用碘酒擦干净了小狗头上的伤口,把它放在灶台前烤着。小黄狗慢慢恢复了活力,它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叔叔的手,似乎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叔叔用玉米面煮成糊糊,扒开小黄狗的嘴喂它吃。在叔叔精心的侍弄下,小黄狗一天天长大了。而且长成了一个威猛雄壮的大狗,就像《林海雪原》里姜青山的赛虎一样。

  此后,大黄和我叔叔形影不离。主人在田间劳作大黄就躺在田埂上,回家时它跑在头里,看看主人没跟上来它就再等等。

  大黄的食量很大,它常常在夜里出去找点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早上回来身上总是湿漉漉的。那时人们刚能吃饱饭,一年当中很少能吃到肉。大黄有好几次叼回几只肥胖的野兔或山鸡,那时我们家就会象过年一样包顿饺子吃。

  平时有人和我叔叔大声说话,大黄就以为是人家欺负它的主人便“嗖”地扑了上去。为此,我叔叔不知给人家赔了多少不是说了多少好话。

  那年叔叔有病住了医院,大黄几天见不到主人,急得到处乱窜,把它主人平时干活的地方转了个遍。而我叔叔在梦呓中也不断地念叨着他的大黄。我爹只得领着大黄去了医院。大黄见了主人兴奋得哼哼唧唧地围着病床转圈。查房的大夫要赶它走,大黄呲着牙低吼着露出了狼一样的凶相,吓得大夫撒腿就跑以至跌碎了眼镜。

  再以后我叔叔得了痴呆症,时哭时笑眼睛直直的嘴角流着白沫。有时连自己的家门也找不到。大黄就噙住叔叔的衣袖把他领回家,见主人上完了茅厕裤子都提不上,它就会从后面咬住叔叔的裤子往上拉···

  那一天,我苦命的叔叔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他离开了我们,也撇下了牵挂他的大黄狗···

  我永远也忘不了,叔叔出殡那天大黄跟着灵车跑了很远很远,在场的人无不为之下泪。

  我母亲抚摸着大黄的头哭着说:“大黄听话,咱回家,你主人不在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大黄摇了摇尾巴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但它最终还是没跟她走。

  它静静地趴在叔叔的炕前,尽管眼前堆满了食物它连看都不看一眼。嘴里不停地发出哭一般的呜咽,让人听了非常心酸。

  几天之后大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母亲唤它只是摇摇尾巴,泛着泪光的眼无力地眨了眨。

  大黄死后,我们把它葬在了叔叔的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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