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生长在农村,小时候看电影都在露天晒场,而且每年也就两三次。有电影看的消息一般10多天之前就传来了,于是,我们便等啊等,先是打听具体是什么日子,确定了,又打听放什么电影,最希望是打仗的,即使是“向我开炮”、“高,实在是高”这些台词已经滚瓜烂熟的老片子,我们也百看不厌。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看一次电影无疑是饕餮大餐一样的奢侈享受。     我们小时候读的是半耕半读的小学校,上午读书,下午割羊草。我自小贪玩,大妹半天可割两、三蔀草,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时候傍晚背回家一蔀草,也是稀稀松松的,因此经常被爸妈骂得狗血喷头。唯有放电影的那一天,情况才会发生变化。     那天的下午,我和小伙伴们会早早出门,也不再在水边或树荫下玩耍,而是认认真真地割羊草,两点钟之前割一蔀,四点钟之前再割一蔀,回家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奶奶早早给我准备晚饭,好赶在别人之前去占据晒场看电影的有利位置。     即使是这样,我也可能不是最早的。放映机前面的最佳位置已经被捷足先登的毛孩子们占据了,他们还是学龄前儿童,基本上也没有割羊草的工作要做,他们有搬长板凳的,有放竹椅子的,还有一把王家双胞胎兄弟搬来的太师椅,王家是有名的孝顺人家,他们家有个85岁的老太太,那是她的专座。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长凳竹椅,我的几个小伙伴家的情况也差不多,要搬家里的凳椅,得等家里其他人吃完晚饭之后才行。但我们有我们的办法,这办法就是搬几块石头、砖头或者树干占个位置;再没有办法了,干脆在地上以划线为界或者脱下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是裤腰带之类的物件,来个占地为王。     等到傍晚,放电影的师傅已经把雪白的银幕挂起来了,晒场的中央也架好了机器,电唱机开始播放歌曲,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占据的领地却在逐渐被蚕食。正在我焦急万分,眼看守土无望的时候,我的三个乖乖女妹妹,在全家人吃完晚饭后,搬着长凳“救驾”来了。可即使是这样的状况,我也会摆出哥哥的派头,埋怨妹妹们来迟了,好在她们慑于我的无厘头,也不敢跟我较劲。当然,既然守住了阵地,我们便开始一边看着白色的银幕,一边看着黑色的夜幕,静静的等待着幸福时刻的到来。     隔壁的好姆妈家来了钱塘小客人。这也似乎是惯例,只要是放电影的日子,村里总有几户人家有小孩子来做客,既是走亲戚,更是为看电影。钱塘跟我们仁和仅仅一河之隔,但他们说话的语调与我们很有些不同,比如我们说“是咯”,他们却说“也”,一声绵绵软软的“也”,让我们自觉有些土气。后来知道,我们所谓的“钱塘”,也就是如今的良渚、安溪、大陆等乡镇,正好与举世闻名的“良渚文化”保护的核心区域重叠。这“也”是不是古良渚人的遗音?我实在不得而知。     虽然是隔壁人家的客人,但好姆妈家没有与小客人同龄的小孩,因此,我们也要尽好地主之谊,我的妹妹们搬来的凳子也就有他们的一份——邻里相帮是义不容辞的乡俗嘛。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们除了在自己村里看电影,有时候还跟着大人或伙伴们去外村看。去外村看,往往没有好的位置站了。如果那个村里正好有我们接待过的乡邻的小客人,我们便不用站在场地的外围,伸着脖子看电影了,他们也会像我们接待他们一样,给我们一个优等的座位。     当然,我们外出看电影,不可能每次都有遇到熟人的好运气,这时,我们就只能在场地外围踮着脚看,再看不见的时候,就坐到银幕后面的地上看。幕布离墙壁很近,必须仰着头,吃力且脖子酸,一到换片间隙,就马上“低头认罪”,以放松颈项的肌肉。好在银幕后面看电影也有稀奇的景象,电影里的人吃饭、打枪、劳动都是左手,跟我们生活中习惯右手的场面正好相反。因为我们几个伙伴从小就常常在银幕后面看电影,看样学样,好几个长大之后都成了左撇子。     去外村看电影最大的难处是电影散场以后回家。那时候的乡村道路不像现在平坦宽大,除了小小弯弯,还有七高八低,过个小河有的是竹桥,有的干脆就是几根木头。天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过桥时我们都是手脚并用爬行的。有的时候,我们的队伍里还有可能有女孩子,比如我的大妹、二妹,去的时候天亮着,我们几个男生扶一把就过去了,回来就不行了——女孩的胆子小嘛。好在同去的伙伴都是好兄弟,谁的妹妹都是大家的妹妹,我们男生就两个搀一个,一个一个地来回把她们带到对岸。这个时候,我总会生出一些怨气,爸妈为什么尽给我生妹妹呢?     危险过去以后,男孩们又恢复了调皮恶作剧的天性,有的大呼有蛇,有的说“鬼来了”,以此吓唬女孩子们,女孩们无不连叫带跑,我们却从中获得了做“男子汉”的乐趣·····     呵呵,我们的童年有趣吧?是的,有趣。但逝去的往事其实是我们童年的艰难,乐趣和幸福感都是在回忆中体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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