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星星的孩子(四)看电影去
说起少年时光的娱乐方式,不能不提的就是露天电影了。从80年代走过的人,大都有这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吧,留存在那里,温馨又清晰,热闹又开心。
我的村子人口密集,有三个行政村,住的挤挤挨挨,西头有个村办砖窑厂。当时是个富裕村吧。较早就购置了成套的放映设备,还有发电机。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电影看,有时还会连续放上几晚,同时放两三个片子,所以那时真是过足了看电影的瘾。
上学时,消息总是很灵通的,每到有电影的那天,早早的吃过晚饭,约上好伙伴,搬个小板凳就出去占位置了。当然是放映机前的位置最好的,正中,距离也正好,去的晚了,太靠前,仰头不舒服,音箱又吵的慌,后边都是高凳子,看不见。确实没有好位置的,在背面也可以看的,很清楚,只是人物拿筷子用左手,骑自行车也是反着上,有点别扭。有时,我们还故意跑背面看一会,觉得很好玩。
每到这个时候,平常宽敞的大街被堵的水泄不通,上千人聚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小孩子哇哇乱叫,大人哈哈大笑,大嗓门的说着家长里短,可是目光都紧盯着被层层围到中间的桌子,在一盏温暖的灯下,有人在紧张的忙碌着。调焦距时,打出的强光在经过的道路上,伸出了无数的手和大小脑袋,有的还站在凳子上,只为看自己在银幕上晃动的黑乎乎的影子。当一前一后两个放胶片的轮子收拾停当,灯一暗,4、3、2、1,人群立马就安静下来。轮子慢慢的转动,精彩开始上映,都会沉浸在故事里,象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指挥,随着情节大笑或惋惜,连发出的声音也那么一致。
如果片子中间断了或该换片子是,那盏灯又扭亮了,人群的目光就又被集中到这里,又是一阵的热闹,还会在中间加个小广告,如“二狗家的小白猫跑丢了,谁见了告一声啊!”或者是“三牛家进了玉米种子,打虫药啦,谁需要过来买啊!”或者是“张四家的小孩睡醒了,叫他妈回家了!”还有就是趁这个时候开开村委会:公粮征购了,村民选举了,某地重新分割了,计划生育了。哇哩哇啦费上不少时间。但这样的情况不是常常有的,大小插曲结束,电影精彩继续。最让人着急就是“跑片”了。一般是新到的片子,别的村子先拿走了(公社里应该有专门负责出租电影胶片的部门),又着急想一睹为快,就会商量好,一个村子先放映,另一个再拿走放,往往这个看完了,那个还拿不来,就会把看过的重新放一边,看到有人匆忙忙的挤进去了,怀里还抱个胶片轮子,先要倒一遍,才可以看的,有时候,真是望眼欲穿啊!哈欠连天也舍不得回家,冬天脚冷,跺的震天响,抄着手,夹着脖子,还是要看到最后。
有时候难免会碰到下雨、刮风的天气,若不是下雨很厉害,那把伞撑在放映机上头,还要坚持看完的。
那时候看的太多了,一年中约有二百多部,几年下来就很可观了,几乎那时流行的影片都看过了吧,有的看上三四遍,情节都记住,台词也背会了。可如果再放,还是要看的。后来年龄稍大,老爸说:准备一个本子,把每次看过的电影片名记下来,还可以简单再写几句话。于是断续记了不少。有一次看过《海市蜃楼》因为不明白意思,回家还专门查了词典。有时间、片名、主演、大致内容。可惜这本子早化为了尘土,不然现在看到,就是一笔小小的记忆财富。
看得太多了,很多记不清了,还是有很多留下了永不会磨灭的痕迹。第一次看宽银幕是《少林寺》记住了李连杰,后来又看了《少林弟子》、《少林小子》、《自古英雄出少年》、《南北少林》《十三妹》等等,统称为“武打片”,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男孩子女孩子都滋生了一种武侠情结,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身手敏捷,除暴安良的侠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岂不痛快淋漓!
还有一大类是译制片了,大多是上海译制片厂经过翻译、配音加工过的。最喜欢的是《佐罗》,身披黑氅,头戴礼帽,黑眼罩,“刷刷刷——”剑挥出,干净利索,一个“Z”的标志符号。还有他的马,太神了,帅呆了,看傻了。还有《黑郁金香》、《茜茜公主》《魂断蓝桥》等大片。迷上了童自荣、乔榛、刘广宁、丁建华他们富贵,充满磁力的声线,那时通过广播还能收听配音片段,还有载歌载舞的《大篷车》《奴里》等。似乎还在脑海中旋舞,旋舞……
我们还欣赏了很多的戏曲电影,大多是豫剧、曲剧最多,经典的《花木兰》《卷席筒》《寇准背靴》,边看还问,为什么《朝阳沟》里都那样锄地呢?动作一致,就像在跳舞一样呢?看新凤霞的《 刘巧儿》《花为媒》,黄梅戏《牛郎织女》《女状元》京剧《白蛇传》《徐九经升官记》了解了很多的戏种和地方风土人情。从此喜欢上评剧,爱上神采飞扬的古装戏剧。还有的女孩子抄戏词,会唱出很多大段的戏曲,有时晚上我们还弄个小型戏剧的演出,都是看电影才知道了很多。
战争片也很多,最早看的黑白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渡江侦察记》、《英雄儿女》,《南征北战》……后来的三大战役,哇!太多了,成了很好的教科书,学课文时,老师举例子,就像那部电影上什么什么的样子,为学习历史提供了形象的教学参照物。
当然还有很多的动画片,短小精致,一般都放在前面,叫“加演片”看许多遍也不会厌烦的,还有的类似现在的科教片,也有放映的。
我对电影很痴迷,外村是不会去的,自家门口的就不会错过,有一回没听说有电影,一觉醒来,听到有放电影的声音,可家人都出去了,门反锁着,我便爬上了墙边的椿树,可下不来啊,还是邻居二婶搬来了梯子放我下来了,循着声音飞奔过去,印象太深刻了那次看的是《岳家小将》。
我不知道,露天电影这种形式究竟给那个时代的人产生怎样深远的影响,在我的心里,很感谢那一张张黑白或彩色的胶片,在我少年成长的时期所给予的精神慰藉,清晰的画面挥之不去,对于美学、社会世情的最初的理解,打开了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认识善与恶,美与丑,社会与个人挣扎的无奈……影片中很多的优美插曲,都是洒向心灵的甘露啊。
后来上学离开家乡,虽然也有电影看。可还是与电影渐行渐远。现在坐在装修豪华的影院里,舒适的座椅,逼真的画面,环绕的优良视听效果,没有了嘈杂,没有了中间换片的等待,可也没有了满天的星光,没有了那时露天电影的嬉笑欢乐。
我现在想起这些,并不是我心已衰老,那些东西,那些记忆,有温暖的情愫,萦绕在心头,它就在那里,从不曾远离,只是从新翻过,笑一笑。其实,在我们每一天的生活里,有美好,有感动,有被你忽略的细节,那么,请你珍惜,珍惜这些曾经不在意的琐碎。在匆匆溜走的岁月里,过往曾经美好了我们的过去平凡日子,让我们多点温暖,多份信心,面对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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