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一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四月,上午十点的阳光洒在车顶上,温暖透过车顶传到了车内,驾驶室里很暖和。     他懒懒地躺在后排座上,闭着眼,享受着春天的暖意。温暖包围着他,他竟有些困了,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似要睡着了。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出车的人来说,春天和秋天是最享福的季节了,只是这两季太短,像是兔子的尾巴,总是一晃而过,倒是冬天夏天,更像是兔子的耳朵,难过又漫长。     车突然停住了,好像是刹车了。他猛地睁开眼,以他的经验,一定是气管漏气了。车没白天没黑夜地跑,怎么能不出状况呢?他和同伴还能换着休息,可车却不能,是啊,它不能歇啊,得让它最大限度地挣钱啊。     “怎么啦” ?同伴打开了车门,他问了一句。     “可能是气管漏气了”。 同伴下了车去查看,回来说:“不能走了,得换气管”。同伴说完,上了车,从车里找出了一条管子。     他下了车,把警示标志摆好,走到车前。     他掏出了烟,点燃了一支,向远处看了一眼,这是在信阳,远处的山脉郁郁葱葱,连绵起伏,就像是有人不经意在远处画了一道曲线,将天和地分开。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他却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这里的景色。开车时,他只顾着看眼前的路,同伴开车时,他就闭目养神,或是睡觉,那里有闲心看它呢?     同伴钻到了车底下,去换气管。这虽说是小活,可是说起来容易,干起来难,因为有气压,所以很不好换,顺利的话也得一个小时。     他走到汽车边,一屁股坐下,给同伴打下手。     他看了一眼他开的这辆车,这是一辆欧曼20轮的半挂车,曾经他有过两辆这样的车。那是十年前了,自己年轻,有冲劲,有梦想,还有一些头脑。凭着自己的头脑和眼光,那两辆车为他挣了些钱,只是后来一辆车出了车祸,便将另一辆车也搭了进去,他也就只能给别人开车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了一下懒腰,阳光照着他的后背,暖洋洋的,特别舒服。一辆又一辆的车从他 身边驶过。     他的肚子有些饿了,咕咕直叫。早饭吃得太早,没到中午就饿了。他看一眼远处,这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到达一个镇上,午饭就可以在那里吃了。干他们这行就是这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吃饭没点,或是早点,或是晚点,没有人烟的地方,只好忍着。刚开始跑车时,他还拿些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后来他一听到方便面和火腿肠的味就反胃,以后就再也不拿了。     看来又要错过饭点了,只是不知道会错过多少时间,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谁知道呢?这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就像这辆车谁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坏呢?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同伴是个年轻人,二十六七岁,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论辈分,得管他叫叔。他俩结伴出车有几年了,而他自己则跑车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间,啥状况没遇上过呢?这点小毛病根本就不算啥。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他们去榆林。为了减少费用,他们没走高速而是走省道,说是省道,山路却窄,一路颠簸,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蜷缩在大衣里,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上下起伏左右摇晃着。他瞄了一眼仪表盘,突然发现水温高得惊人,水箱要开锅了。以他的经验,水箱有问题了。     “停车”。他急忙叫道。未等车停稳,他跳下车。 “别熄火”。他又嘱咐了一句。一弯腰爬到车底下去看,果然水管漏水,如果是水箱漏水可就糟了。     “车上有备用管么”?他从车底下探出头问。下了车在一旁站着的同伴摇摇头。     “妈的”。他心里暗骂一句: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家都没有,怎么办呢?得先把漏的地方堵住。车若是不能动,人可就惨了。北方的冬天这么冷,在外面过夜,还不把人冻死啊。怎么堵呢?用胶带不知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去找胶带,先缠住将就着走”。他在车底下喊道。     同伴找来了胶带,他在车下给水管缠胶带。车子底下的空间太小,怎么呆都不得劲,他不停地换着姿势。他用胶带缠水管的同时,漏出来的水也流到了他的袖口里,顺着他的手腕,流到了胳臂上。一刹那,冰凉的感觉直通他的后背,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冰疙瘩了,身体不住地打颤,像是抽羊角风一样僵硬。他顾不上这些了,不把水管弄好,车就无法动弹,那样他们还不知道遭多大的罪呢。     缠上胶带后,水漏得不那么厉害了,可还是漏。他在车底下已经冻麻木了,几乎是被他的同伴强拽出来的。同伴伸手要给他拍头上的土,他躲了一下,用肢体语言告诉同伴:啥时候了,还管它。     “愣、愣着干啥?加、加水啊”。他吼道。他的脸冻僵了,肌肉不听使唤,舌头也好像变短了,本是很严厉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底气,像是一个失手被抓的小偷,被人问偷了什么东西时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看上去很平和,说话办事不紧不慢。可是一遇到急事,立刻他两眼冒光,大脑反应飞快,全身都紧张起来,不但想事周全,处理事情更是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拖拖拉拉。此时的他和平时判若两人,连他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像军人呢?雷厉风行得像个将军。     同伴急忙去取水,幸好,车上有大桶的矿泉水,他们将水箱加满水,水温降下来了。     车子继续前行,他坐在车上盘算着:离榆林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这车上的水能不能坚持到榆林。他一边用干毛巾吸袖口上的水,一边想:前方几百里没有人家,水漏没了怎么办呢?他向车外张望了一下,他对这条道很熟悉,对道路两边的地形了如指掌。前方20里路边有一个河沟,到那里就可以给汽车加水,将水瓶,水壶都加满,车就算是漏水,也能坚持到榆林。     “ 快点开”。他对同伴说。他两眼盯着路旁,生怕错过一处有水的地方。     远远地,他看见了水源,在枯灰色的山地里,一片白色反光的地方格外醒目。他们终于找到了水。     停好车后,两人拎着大桶小桶飞奔向河沟,他顺手拿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了冰面,冰太厚了,石头只在冰面上砸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坑,冰连裂的痕迹都没有。     “去把撬棍和大锤拿来”。他指挥着同伴,同伴跑回车里,拿来了撬棍和大锤,同伴用手扶着撬棍,他抡起了大锤,砸向了撬棍……     半小时后,冰面终于被凿出了一个洞,他们把矿泉水瓶的瓶底剪掉,灌满水倒进大桶里……大桶盛满后,他们又将能盛水的所有东西都灌满。最后他俩把盛满水的水桶拎回到车上。他拿着撬棍,走到车边想放下撬棍时,撬棍已和他的手粘在了一起。缠水管时弄湿了的袖口也冻住了,硬得回不过弯来。     他们靠着这几桶水,把车开到了榆林,在榆林换了水管。回来时,他们没敢再走省道,改走高速了。     他到榆林时就感觉不好,像是要发烧。砸冰时一阵忙活,他出了汗,他的衣服是湿的,因此受了凉。回来的路上,他发烧了,身上滚烫。他没说,坚持着把车开到了家,才去输液。他知道他不能在半路上躺下,不能耽误行程,有病也得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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