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狗血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刚从记忆里出场那会儿,其实是一头长发。
那会儿年纪小,个子矮,头发长得快,很快就齐腿肚子了。我们家应该暴穷,估计连剪刀都没有一把,更别提带我进城去剪头发了,于是一头乱发随着年龄增长,年年复年年。好在那时候营养也不太跟得上,所以长势不是很疯狂,哈哈。
我每天自己起床,头不梳脸不洗然后拎一个洗衣粉口袋做成的书包去上学。那是个全民长虱子的年代,课间时分大家都跑到太阳坝下去捉虱子,场景很是可观。其中以我最盛,我头发是全班最长的,也是最乱的,虱子繁殖得那叫一个茂盛,有时候埋头写作业,写着写着啪掉下一只,面无表情把它们掐死又继续写。所以屁孩子们都对着我唱:哆来米发嗦,虱子成窝窝,嗦发米来哆,虱子成坨坨。很是押韵。我的同桌也是我的竹马,这是个好男生,他的兴趣之一就是帮我捉虱子,他姐姐也跟我们同班,当他帮我捉虱子的时候,姐姐就在旁边唱那首歌,哈哈。
冬天乡下烧柴火取暖。我们围着火塘做一切事情,包括写作业,烧虫子,烤衣服等等,临睡之前还要围着火塘泡一通脚,我睡功也相当厉害,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头发拖在地上,有好几次不自知发梢都被烧糊了,被味儿臭醒的我跌跌撞撞又倒去床上,丝毫不觉得紧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后来进城。
我妈刚接到我,就架上锅子狠狠的烧了好几缸水,把我从头至尾刮了一遍,头发统统绞来烧了,剩下一点头发渣子还用一种白色的超大药丸化成水来洗,那种大药丸貌似叫敌白虫还是什么的,是超强杀菌杀虫之能药,只有药店才有售,而且一次只能买一颗。记得有一次准备给床单被罩杀毒,跑去药店。我说那啥,给来十颗。医生说,耶,十颗,怕是不敢卖给你哦,只能给你一颗。
经过这一次强力杀虫除垢之后,娇小姐顿时一身轻松,刚绞完头发洗完澡的那几天,随时走着走着就觉得会飞起来,太飘了,哈哈。
后来好长时间都是短发,最长长不过耳朵。
有几年头发窜得很快,一会儿就齐肩了,刚开始不太适应,看久了觉得也挺美,就当人家正欢欢喜喜接受新发型时,一位同学拉着我去剪头发。本来是她绞,我在旁边候着,她绞完之后说,来,你也绞一个。我想好嘛,反正有点儿长了,可以适当修一修。也不知道理发师是没听明白还是我的表述有错,我说,请修到耳朵。好的,他一剪刀下去,果然是齐耳朵,但不是齐耳垂,而是齐耳廓,我当即傻眼了。第二天,我得到一个新名号——西瓜太郎;第三天,我美化了一下,扎了一小辫在正中间,于是得到冲天炮的名号;第四天,我把辫子散了换成发夹,大家又叫我丝瓜花……好恨那个同学,好恨那个理发师啊5555555555……
可奇怪的是,记忆里再搜寻不到那段关于西瓜太郎的剩余日子了。
我又渐渐养回长发,如果不是老太太和老豆每每在饭桌上因为讨论我的头发而搞得气氛紧张,我是决计不会有什么大改动的。老太太的意思是,学生就得有学生的模样,就得剪学生头,我这样的长头发,不合适。其实也没多长啊,顶多到背心而已。老豆呢,跟她意见刚好相反,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儿,女孩子就应该留长头发才温婉可人。俩人常常当着我的面争得脸红耳赤。
为平息争端,我默默去理发店剪了个能同时满足双方的发型,从耳朵背开始分,前一半剪学生头,后一半留长头发。理发师有点儿年纪,听了三遍都不肯定,一剪刀下去之后颤颤微微问,可是这样儿的?我说是啊是啊。然后付钱给他。他追着出来大声嚷嚷,莫要说是在我这里剪的哈,我还要做生意。
哈哈。
这个发型至今想来仍是好看,有点儿古装剧美姑娘的意思,可惜的是我也不太记得后来怎么就长成一般齐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老豆老太太貌似再没有吵过了,哈哈。
之后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论时尚之风吹来又刮去多少遍,多少同学烫了染了修了剪我依然一头清汤挂面,这样持续到读书生涯的最后一年。最后一学期,我们寝室几位姑娘的发型那叫一个百花齐放,分别顶着不同的颜色修着不同的款式,大家成天翻的是时尚杂志谈的是潮流之风,身处旋涡中心的我暗自想,你看这么些年,你都没有改变,若再不疯狂一把,就毕业了。思及至此,便担心青春很快走没了。
这一次的发型是在学校门口那家帅哥云集的店里处理的,由我们宿舍大姐,一位剪齐刘海且烫成火红色的潮流老大领着去的。我一进门就怯生,好多帅哥,均无法看清眉目,只见一颗颗或大红或金黄或纯紫的脑袋飘来飘去。其中一位绿里挑着金修成愤怒公鸡的脑袋飘过来问,姑娘,烫头不?我们大姐豪迈一挥手,把卡亮出来,绿挑金立即领着我屁颠屁颠去了。也不知道是五个小时还是八个小时以后,我这颗成品也出来了,头发修成倒三角形,说是最新流行款,头上还有三种不同的颜色,额头前半部是酒红,后脑勺左边是金黄,右边是亚麻白。
哇噻!!第一天的我威风惨了,若是再来一对大胸一套盔甲一柄剑那绝对可以化身为仙剑传奇啊有木有?姑娘们闻风而来观摩我的美发,再啧啧啧惊叹一翻,男生们则在我路过时纷纷失神呆掉以至于开水壶爆裂了盒饭洒了篮球砸到脚了然后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我的名字。自信心暴绷的我一路挥散着银铃般的笑声绝尘而去,哼,凭你们也想跟本姑娘搭讪?没门儿!
自然第二天再不好意思出门,重新戴回帽子又加了副口罩只恨全世界的人不能立即消失逼得尿尿都只能贴着墙角。
同样这段狗血的后半段到底有过怎样的煎熬,我也完全记不起了。
或许人脑就是有这般功效,永久的记住美好痛苦的则彻底忘掉。
事隔多年,当齐刘海已经风靡得即将转向的今天,我又去修了个齐刘海。其实我额头很窄又很平,露额头并不好看,可这么多年都露着没打理,原因在于西瓜太郎的阴影实在太严重,以至于一提到刘海,我就想到从发际线垂到眉毛那粗短的一截。直到前几天一个女孩儿说,刘海并不是从发际线开始修,而是要再往上靠一点,她看了我的额头说,你可以去修一个。
但愿这次的新发型,不会那么狗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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