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故事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小时侯,在我居住的乡村里,家庭主妇们都要养上三四个甚至六七个的小孩子和一大群的鸡。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村子里就会来一些卖鸡的人,自行车的后架子上,一边一组特制的大鸡笼,一屉一屉的,和蒸笼的样子差不多,里面挤满了刚刚孵出的小鸡们。每到一个地方,卖鸡的人们总是用几乎相同的节拍唱出悠扬的调子:“买小鸡啰哦~~~~~~~~,买小~~~~~~~~~鸡喽”,在吆喝前一声的时候,把末一个音节拖得很长,并向上高高的扬起,仿佛艺术体操队员手中抖动的长绫,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飞舞游走,到第二句的末一个音则转为降调,并且嘎然而止,收得干净利落,而在小和鸡之间倒有着长长的过渡,听起来真是抑扬顿挫,一唱三叹。不大一会儿,他的身边就堆满了人,有小脚的老太太,有怀里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更多的是我这样的小孩子,我们虽然不买,却挤在最前头,用了惊奇的眼光,手扒着鸡笼看那些嫩黄的可爱的小家伙们,有的小孩子忍不住伸出小手摸摸它们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到被大人呵斥到一边去。然后,必定是几个小孩子围着自家的大人,争着抢着端那盛着十几只小鸡的簸箩,一伙人吵吵闹闹、欢天喜地、跌跌撞撞地回家。然后紧着将小米泡水,喂给这些刚刚来家的还有些惊慌不安的小东西,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水盆子,又不知是那一个弄洒了一地的小米,惹起一阵阵的怒骂和埋怨,骚乱过后,大人孩子们又高高兴兴地凑在一起认真的评点着哪是公鸡哪是母鸡----------等到小鸡们的绒毛褪去,不复有小时候的可爱了,孩子们首先便失去了兴趣,喂鸡就成了家庭主妇们一项必不可少的家务。夏日傍晚的时候,村街上时不时地就会响起一个主妇的吆喝:“跑到谁家一个小鸡去噢~~~~~~~~~”,唱歌一样的。

        现在,我虽已做了家庭主妇,既不能享受一大群小儿女绕膝的幸福,便是连喂一大群小鸡的乐趣也得不到了,然而,那童年生活的场景还是常常浮现出来,使我对那样的日子那样的生活充满了亲切和眷恋。

         不过每每春天来的时候,这个小城的街边也有一些小贩用一只纸箱子装了十来只小鸡引诱那些放学的孩子们,而那些孩子也像童年时候的我们,无一例外地都会被引诱过去,用了同样惊喜的眼光,看那一团团挤来挤去的毛茸茸的小东东,我的女儿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家第一次养鸡是在96年,那时我刚调到一个新的单位,房子也没有,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三岁半的女儿只好放在姥姥家 。我想孩子,星期五下班后就急着往家赶,坐公车,换长途,下车后离家还有不短的一段土路,往往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星期天上午又得往回赶,因为下午就没有回城的汽车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多,宿舍的同事看我这样疲于奔命,就鼓动我说 ,把孩子接来吧,咱们多个孩子还添好多乐趣 ,忙的时候我帮你带  。于是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我把女儿接了回来。下了公车,就在往单位宿舍走的路上,一箱子小鸡吸住了我女儿的目光,用吸这个字一点也不过分,她简直像着魔一样的蹲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到了家,也就是我的宿舍,女儿和她的小鸡都受到了同事热情地接待。一张单人床上挤着女儿和我,床下的箱子里睡着我们的两只小鸡,可它们不大安分,叽叽的叫声影响着一屋人的睡眠,我很自觉,第二天的晚上就把箱子搬到楼道里,早春的夜里楼道还很冷,不到一星期,两只小鸡先后夭折。我和女儿的第一次养鸡史和它俩的生命一起短暂而仓促地结束了。

        第二次买鸡的情形和缘由与上一次几乎完全一样,我想女儿也实在孤单,放学后就一个人在家,除了电视连个伴也没有,如今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两只小鸡跟她作伴儿也倒真不错。这一次,鸡养到了很大,可是随着身体的日益壮大它们的缺点也越来越凸现出来,不管不顾随地大小便,不但它们栖身的阳台被弄得很脏,就连屋子里也常常弥漫了一股鸡粪的味儿,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日子,那股子味儿更是绕梁三日,挥之久久不去。丈夫为此怨气十足,趁一个我不在家的机会,他把两只鸡装进一个大纸箱子吊在了阳台的外边,这种挂在半空中的日子鸡们过了多少天,我也跟着它们提心吊胆了多少天,仿佛被悬吊在半空的不是鸡而是我。所以有一次老家来人我就急忙把他们送人了,从此它俩下落不明。我警告女儿,从此不准再提买鸡两个字。

         然而还是有了第三次,这一回我去上班,从不乱花钱的女儿放学后竟然自作主张,从家里拿钱又买回来一只小鸡,我回家一看,气得都乐了,卖鸡的人欺骗小孩子,竟然把一只又瞎又瘸的病鸡拿给她,这只小鸡一只眼半睁半闭,一只脚的脚爪还总是向里勾勾着,像脑栓塞后遗症似的。等我下楼去找那卖鸡的贩子,他早溜得无影无踪了。虽然这只可怜的小鸡得到了我女儿格外地呵护,但先天不足的它其命运可想而知。尽管,女儿在给它住的箱子上精心地挖了窗和门,还给它的脚下铺了一层细细的沙子,还给它安置了饭盆和水碗,还央求她的爸爸给她的鸡买来了一斤小米,尽管,她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掰开嘴喂食,用细细的塑料管喂水,她还是没能留住它匆匆离去的脚步。她抚摩着她的小鸡依然柔软的绒毛,心里不知有多难过,久久不肯让我把它拿走。

        其实,每当春天翩然而至的时候,不说我的女儿,我自己的那种童年情结也会因看到那一团团娇嫩鲜活的小生命而被唤醒。  明晃晃的太阳光让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都笑得灿烂美丽,柳絮轻扬漫卷,她们是永不融化的雪,是春的精魂,在天地间自由地起舞翻飞,恍惚之中我又听到了走村串巷的卖鸡人那令人荡气回肠的歌唱,那歌声穿越了时空在这小城的上方回响,袅袅不绝,那过去的、现在的,生过的、活过的人、事、物、情瞬间化做一朵朵娇艳的春花开放在这无际的晴空下,与那阳光,与那柳絮一起飞翔、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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