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蛤喇
前些日子回家上坟,听说村南的漳卫新河上又新修了一座大桥,桥身从北大堰直到南大堰,我很兴奋也很好奇,过去的桥可都是横跨在河道上面,离着南北两个大堰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呢,南大堰隶属山东,北大堰隶属河北,漳卫新河就是两省的分界线。现在这座桥是把两省直接贯通了!撺掇着弟弟开车到新大桥上走了一个来回趟,工程确实气魄宏伟,蔚为壮观,原来的那座桥就显出了小气,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桥了。
只是小桥还是原来的小桥,流水不复是原来的流水了。
现在这河里的水量小得简直不能叫河,那水是深棕色的,即使关住鼻子,那难闻的臭味儿仅凭想象就能搅翻你的胃,儿时那条清灵灵的小河早已死去,流水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至少也有二十年了吧。在进入工业社会之前,在她的上游没有造纸厂之前,这河里还有鱼有虾,有水草,有蛙鸣,有戏水的小孩子,碰得巧还能看见一条小水蛇扭捏着腰身卖弄风情。枯水季节人们还能在湿润的河滩上挖出大大小小的蛤喇。冬天,回娘家的媳妇或者赶集上店的人就不必绕行老远去过桥,直接从冰上抄近过去省不少的路呢。
我八岁那年的秋天,正是秋收之前,社员们(现在叫村民)还不到大忙季节。雨季已经过去了,河两岸裸露出大片的泥滩,忽然,好像是一夜之间全村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到河滩上来了,拿着各式各样的挖掘工具伏在河滩上细细寻觅着一个个的小眼儿,每个小眼的下面藏着一个蛤喇。将挖出的蛤喇泡在水里,它们就会动起来,两扇贝壳一张一合的,但是如果离开了水,你要是想把那两扇贝壳撬开,可就不是容易事了。我也挤在人群里,努力的找寻着那些小小的洞窟,幻想着每个洞窟的下面都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蛤喇王!那一天我本来是打算拔草去的,看着人们都在河里挖蛤喇,我也不由自主地参加了进去,刚好那天偷拿了家里唯一的一把钢镰,是爸爸磨好了准备收秋的,这会儿拿在手里别别拉拉的,找起蛤喇来很不方便,于是就交给正蹲在岸上的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让她帮着看管。等到太阳已经过午,想起该回家吃饭了,再去找镰,小女孩和镰都不见了,我吓坏了,这可是我家唯一的钢镰啊,可不是那种打草用的小铁镰,让家里知道了,爸爸不打死我,奶奶也得叨念死我。我躲在桥底下不敢回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忽然眼前一亮,在一个桥墩底下堆着好几块特大个儿的山芋!我欣喜若狂,急忙捡到自己放蛤喇的兜子里,心想这次可以将功赎罪了,兴冲冲的爬上桥头,忽然发现看青的“阎王炼”正手拿一把大铁锨站在桥头,挨个翻着人们的兜子和草筐,吓得我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桥底下,心怦怦的撞。那时“看青”的人就好比现在的保安,庄稼都是集体的,各队都要挑选几个身强力壮勇武好斗又有责任感的人当“看青的”,保护集体的青苗,他们有权翻看从地里回来的人的兜子和草筐。肯定是有人偷了山芋以后见“阎王炼”守住桥头,知道自己过不了关才扔下的,我实在舍不得扔了它们,要不是弄丢了钢镰大概会舍得吧,又怕被“阎王炼”逮着,就在桥墩底下一直躲下去。直到母亲沉不住气了,找到河里来,见我吓得那个样子,问明情由,母亲一手抱着我的弟弟,一手提起我的兜子,从容不迫的走到桥上,迎着“阎王炼”怀疑的目光走过去,边走边骂:简直是玩疯了野到外面饭也记不得吃了饿死你算了弄丢了镰到家让你爸爸打杀你个死丫头等等,在阎王炼的疑惑的眼光下一直走了过去,那个号称“阎王炼”的大魔头竟然没有叫住我们,搜查我的兜子!翻过大堰进了村,我和母亲才把憋着的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
那次蛤喇事件以后,河里的水还又清澈了好几年。
现在,河两岸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河里寂寞地流淌着深棕色的臭水,连个放羊的人也没有了,村里的男人忙完秋之后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孩子一家一个,都送进了学校,不会兄弟姐妹成群结队的到处野了,走在这样的一条河上,忽然感到了无趣,再壮观的桥如果不是架在有生命的河上,那桥的诗意也就失去了大半,再雄伟的建筑也只成为经济的一个符号,和艺术无关。
只是小桥还是原来的小桥,流水不复是原来的流水了。
现在这河里的水量小得简直不能叫河,那水是深棕色的,即使关住鼻子,那难闻的臭味儿仅凭想象就能搅翻你的胃,儿时那条清灵灵的小河早已死去,流水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至少也有二十年了吧。在进入工业社会之前,在她的上游没有造纸厂之前,这河里还有鱼有虾,有水草,有蛙鸣,有戏水的小孩子,碰得巧还能看见一条小水蛇扭捏着腰身卖弄风情。枯水季节人们还能在湿润的河滩上挖出大大小小的蛤喇。冬天,回娘家的媳妇或者赶集上店的人就不必绕行老远去过桥,直接从冰上抄近过去省不少的路呢。
我八岁那年的秋天,正是秋收之前,社员们(现在叫村民)还不到大忙季节。雨季已经过去了,河两岸裸露出大片的泥滩,忽然,好像是一夜之间全村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到河滩上来了,拿着各式各样的挖掘工具伏在河滩上细细寻觅着一个个的小眼儿,每个小眼的下面藏着一个蛤喇。将挖出的蛤喇泡在水里,它们就会动起来,两扇贝壳一张一合的,但是如果离开了水,你要是想把那两扇贝壳撬开,可就不是容易事了。我也挤在人群里,努力的找寻着那些小小的洞窟,幻想着每个洞窟的下面都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蛤喇王!那一天我本来是打算拔草去的,看着人们都在河里挖蛤喇,我也不由自主地参加了进去,刚好那天偷拿了家里唯一的一把钢镰,是爸爸磨好了准备收秋的,这会儿拿在手里别别拉拉的,找起蛤喇来很不方便,于是就交给正蹲在岸上的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让她帮着看管。等到太阳已经过午,想起该回家吃饭了,再去找镰,小女孩和镰都不见了,我吓坏了,这可是我家唯一的钢镰啊,可不是那种打草用的小铁镰,让家里知道了,爸爸不打死我,奶奶也得叨念死我。我躲在桥底下不敢回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忽然眼前一亮,在一个桥墩底下堆着好几块特大个儿的山芋!我欣喜若狂,急忙捡到自己放蛤喇的兜子里,心想这次可以将功赎罪了,兴冲冲的爬上桥头,忽然发现看青的“阎王炼”正手拿一把大铁锨站在桥头,挨个翻着人们的兜子和草筐,吓得我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桥底下,心怦怦的撞。那时“看青”的人就好比现在的保安,庄稼都是集体的,各队都要挑选几个身强力壮勇武好斗又有责任感的人当“看青的”,保护集体的青苗,他们有权翻看从地里回来的人的兜子和草筐。肯定是有人偷了山芋以后见“阎王炼”守住桥头,知道自己过不了关才扔下的,我实在舍不得扔了它们,要不是弄丢了钢镰大概会舍得吧,又怕被“阎王炼”逮着,就在桥墩底下一直躲下去。直到母亲沉不住气了,找到河里来,见我吓得那个样子,问明情由,母亲一手抱着我的弟弟,一手提起我的兜子,从容不迫的走到桥上,迎着“阎王炼”怀疑的目光走过去,边走边骂:简直是玩疯了野到外面饭也记不得吃了饿死你算了弄丢了镰到家让你爸爸打杀你个死丫头等等,在阎王炼的疑惑的眼光下一直走了过去,那个号称“阎王炼”的大魔头竟然没有叫住我们,搜查我的兜子!翻过大堰进了村,我和母亲才把憋着的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
那次蛤喇事件以后,河里的水还又清澈了好几年。
现在,河两岸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河里寂寞地流淌着深棕色的臭水,连个放羊的人也没有了,村里的男人忙完秋之后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孩子一家一个,都送进了学校,不会兄弟姐妹成群结队的到处野了,走在这样的一条河上,忽然感到了无趣,再壮观的桥如果不是架在有生命的河上,那桥的诗意也就失去了大半,再雄伟的建筑也只成为经济的一个符号,和艺术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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