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机的指示灯如暗夜里燃着的一只香烟头，在那个房间的黑暗里寂寞地亮着。从厕所出来，他再也无法睡去，那顶点的光亮，象聚集了几百度的高温，一下灼痛了他沉寂的心。他的心连同他的身体一起爬起来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他仿佛再次看到了暗夜里的父亲，夹着烟一口一口地吸吐着，他无法看到烟雾缭绕的径向，他的鼻息里充盈的全是烟草的味道。

在父亲的眼中，他是姐弟几个里最为乖顺听话的孩子，他从来不曾在父亲的面前反驳激烈过，但那次，他一反常态的举动竟令他的父亲惊滞。在父亲面前，那是他一生里最为壮举的一幕，也是他为此而不再安宁的一幕。那一幕，也许是他的父亲与他都无法淡化忘却的一幕了。那一次，因为他的不争与生活的颓废，父亲气愤激越的语境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十九岁的他那种年轻人逆返心理的反叛精神瞬间爆发出来。

父亲的心里一直认为，他是几个孩子里可以有出息的一个。但是，他不是。很小的时候，他就会记下父亲教给他的英文单词，会很条理地去做一些事情。上小学的时候，他写很好的作文和画不错的美术画，仅管那时并没有开设美术课，这些只因为他的喜欢。上了初中，他依然喜欢他的文字和画画，但他的理科成绩却并不理想，快中考的时候父亲终于发了脾气，父亲告诉他学好数理化才是正道，画画得好，作文写得好也是没用。那次以后，每每看课外读物和画画的时候，父亲的怨怼都让他感觉到一种窒息感，他不敢再对他喜欢的东西有所嗜好。但他的理科成绩依旧并不理想。

他终究没有考取大学，没有沿袭父亲走过的路。他成了一家工厂普通的工人，父亲的心里存了深深的遗憾。然而，工作中他的沉消所引起的的那次争锋，似一把利刃刺向了父亲的心窝深处，让他独坐在深夜里寻了明灭烟火深深自责。那次父亲说他一生也就只是一个没有喜好无所事事的一事无成的人，他说他本来是可以在写作与绘画上存有建业的人，却是因了父亲的鄙夷而夭折，他说是父亲的举动才成就了他的没出息。那几句话像雨中的雷声，让父亲惊呆在了哪。

他起身关闭掉了饮水机的开关。他想父亲如果再能够诉斥他一次该是多好，他一定不会再与父亲发生冲突，他会在人生的路上努力进取来减少父亲在他身上存有的遗憾。一切都无法回归，人生的路上已不再有父亲的影子相伴。生活，虽可假设，但却不能重来。人生是一条不能往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