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地，在读过余光中的散文后，心里纵有灵光如荧火闪烁，却不能在纸上落墨，思绪重归暗夜般寂寂，那无法超越的阻滞带来无以言说的无奈，就像面对唐诗三百遑论写诗，面对苏轼、辛弃疾又如何兴致勃勃地和词一样，不知道怎样的蜕变，才能有一篇小小的散文的轮回。

    近读安意如《人生若只如初见》，始知人类起源时即有的情爱被唐诗宋词元曲登峰造极地表达后，还可以在小妮子嘴里喃喃念着“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的嬉嬉童子模样里，举重若轻地就幻化出古典诗词的美丽与哀愁来，着实让我见识了一样的情怀不一样的表达：似谈诗词亦谈风月，才子，佳人，似笑非笑的嫣然，执迷不悔的凛然，心照不宣的释然，让我们在悲喜交加中恍然。一幕幕浪漫往事、一段段经典爱情，在目不暇接中使人震撼……以至当颀俊在咖啡馆摇曳的烛光里向我诉说他的平凡真实时，我只想急急地把他交给小妮子，让她在蓦然回首时再次惊心并且痛心，而后再说爱淡如水。

    “我已去了几次广济寺”颀俊幽幽地说：“但一想到我的孩子，我即不能出家也不能离婚，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做任何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事。济生和尚说念经可忘却烦恼，我现在每晚念经才能渐渐入睡……”这样的话从眼前这位书卷气十足且依然玉树临风的男子嘴里说出来不由你不动了测隐之心。裴颀俊和我爱人同学，他的妻子艾慈和我同学，现在我们的孩子又在一班，是两家兄弟姐妹般的好朋友。想当初他们的婚姻羡煞了朋友也死了双方暗恋者的心，婚前油瓶倒了也不扶的裴颀俊现在烧的一手好菜，而先前十指不拈香的艾慈总是把家里叠拜的像新房，两人总牵手于阡陌或十指紧扣行走于人群，孩子缠绕左右欢蹦乱跳，一家深情款款其乐融融。就像无数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家庭一样，他们的婚姻似乎也逃不了七年之痒八年之痛的宿命，现在两人除了在孩子面前维持恩爱有加的表像外，相对却已无言，冷暴力不知不觉笼罩在两人心里，彼此伤害日渐加深。艾慈说颀俊似乎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不再陪她逛商场游公园，也没看过他工资卡，手机更是神神秘秘，两人连起码的经济互助组都不是了，只是对孩子却都依宠娇惯。拥褰而坐，我和艾慈说着闺中密语，我试探地提醒她“想当初他对你不是很体贴入微吗，你怎么说他没有爱与被爱的能力呢，会不会移情别恋了?”艾慈说：“宁可现在有份刻骨铭心的爱唤醒他对生活的热情，至少他也活得洒脱点。”浪漫清高自尊到骨子里的艾慈如是说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已听出他们或因感情而迷惑或因误解而疏离或因自尊而自闭，但他们依然对这个家庭有强烈的责任心对彼此有深切的心疼不舍，他们能和我说的话互相却不能交流，难道真如李冶的《八至》诗云：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一旦疏了，岂不是咫尺天涯的距离？

    “你亲口告诉艾慈你现在的想法吧”看烛光在颀俊脸上明明灭灭，我说：“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你们缺少的只是沟通理解和善意的表达呀，你应该面对而不是逃避。”我不知道这样的劝戒他是否接受是否会有意义。也许是因为多巴胺也许因为缘分，是生来的或命定的或许更多我们不能把握的，有多少婚姻能始终惊心动魄能保持初见时的惊艳呢？若再次“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是一定不放手吗，终也不过是相濡以沫疲倦到老；若放手呢，或许会相忘江湖怀念到哭。婚姻的难题便是如何将“疲倦到老”经营成“缠绵到死”了，我想这根本离不开表达，不拒用心用爱用灵肉用言行的表达方式。你说呢，我现在问你，亲爱的艾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