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琥珀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诗群是我的一位勤于笔耕执著文学的朋友。每见她散见于报刊杂志的文字,必细细阅读,每次都给我别样的心灵感动、精神享受和文字愉悦。上星期她送我一本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她的散文小说合集《陌上清歌》,装帧精美,分“烟火尘世”、“陌上清歌”“如风掠过”“故事编说”四个部分。捧读在手,如欣赏一枚枚莹润透亮的琥珀,一气读完,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琥珀里的一粒粒红豆如何被晶莹的泪滴包裹成永不褪色的相思的红,一双双翩翩欲飞的翅膀又如何在时光的记忆里依然有扑拉拉展翅的声响,一篇有一篇光阴的流转。十多年的岁月凝结的文字琥珀让我爱不释手,立即电话里告诉她给我留四十本书,我要分赠给我的朋友,让他们和我一起分享诗群的字里行间那缕沁人心脾的穿越浮躁而混浊的世象的清芬。

 今夜于灯下,重新打开《陌上清歌》。自己都奇怪除了对极少心仪的当代女作家(主要还是台湾的一些女作家)的作品,很难把一本散文小说类的书看上两遍的我,心里是这样的安静又是如此地期待被再次感动。“原来,就算是再怎么零乱局促的生活,一旦进入文学,就有可能重新找到生命本身那安静透明更深厚的本质。”(席慕蓉语)我想是一种以温柔的方式力透纸背的文字的力量让我安静,是在我心里诗群的散文小说已被烙上“文学”两个字的庄严的力量让我安静,在这样的安静里我可以找寻那初初相遇时就被激发出的感动和欣喜的泪水的源泉,抵达那颗保持纯真质朴清新灵动且有着博大悲悯的心灵。

 第一篇《最美的微笑》就让我再次感动到泪湿。一位身患癌症的女人余姚萍,“从罹患癌症到去世前后,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始终慈悲清醒又一丝不苟地安排身后的种种,当对生的热切期待化为最后的泡影,她余下的时光便成了一生中珍贵壮丽的绝唱,那是生命的舞台上催人泪下的谢幕。‘我想捐献眼角膜!’第一次向亲人和盘托出自己的遗愿,39岁的女人用了病后最激动的语气。丈夫不愿,不忍,于是丈夫沉默不允。可是坚定的决心已像一片迎风涨起的帆,女人知道,生命折翼,爱却可以乘风远行抵达灵魂重生的彼岸。我去了,可用我的器官换得他人的重生,我好一个人不好么?这一句话,女人用来反复劝慰家人……当她预知生命无多,她瞒着亲人悄悄去了省立医院捐献站。那是一趟怎样的旅程!癌症患者只有遗体可供解剖研究,其它器官一无用处!她看定工作人员的眼睛说:那就捐遗体!她计算着时间整理着心情,她淡定从容地为自己掌生命的舵,她驾驶着自己的一叶小舟,驶向末夜驶向黎明。她在影楼里,面对镜头展开莲花般纯净慈爱的微笑,她知道,那是生命中最后的一瞬定格,一瞬便是永恒。”这篇散文是诗群以一个记者身份去采访已故余姚萍的丈夫后写的,她只是在她丈夫的追忆里,从余姚萍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里真实地记录并细致地揣摸着过程,以充满敬重悲悯的心感知另一颗心的美好,没有刻意煸情,只把最真切的被感动的情愫通过透明纯净的文字传达出来,却让人读后无法不动容。这样的感动在接下来的篇章里比比皆是,不一枚举,让你总是不知不觉地感动着她的感动:“被感动,是一笔丰厚的馈赠。我那么幸运,因为总在被感动的时刻,一次次纯净自己的灵魂”(诗群语)。同样难能可贵的是,诗群以曼妙绝伦的文笔,把一个女人的美定格在最美的微笑上:“你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把日子过成精美纪念册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在留下自愿捐献的遗体同时,还能够留下如此安详美丽的微笑……那是我所见过的绝美的微笑!怎样一个睿智豁达的女人!生命有限大爱永恒,生命来去一首歌,来得华美悠然,去也余音袅袅。在去的站台上,她把对尘世深厚绵长的眷恋和不舍兑换成爱,用真实的付出和奉献给爱添加了精彩深刻的注脚。于是,她在去的站台上对所有人微笑,微笑盛开,莲花万朵。”

 在散文《落花》里,诗群开篇这样写道:“十年前的暮春,芬芳将尽,花事阑珊,和写诗的朋友相约写了一首题目叫《落花》的诗。朋友是个很小资的女子,那首诗写得迷离炫目,‘落花的梦里/喧嚣着草儿拨节的欢唱’”读到这里,我的记忆一下回到十年前的暮春那个相约写诗的夜,我这个诗群笔下所谓“很小资的女子”信笔胡诌的题为《落花》的那首诗,已经成为自己忘却的纪念,而诗群却“花落春深,花落,春更深罢了。我却迟迟不能动笔,总觉得思绪太浅,浅到无以承载那一场纷纷扬扬的盛宴。”然后十年磨一剑,有了这篇展现在我眼前的美文,从王维的“木木芙蓉花……纷纷开且落。”到林黛玉的“花谢花飞飞满天”;从桐花如雨“也是浩繁的演出后经久不息的掌声雷动”到梅艳芳心碎寂寞的女人花、杨丽萍的“裙裾飞旋,如落花飞舞” ,洋洋洒洒,深邃透彻,空灵唯美,足以烛照十年来在文学的热爱和追求上,我的浅薄庸常而诗群的不断精进的努力和丰硕。“我相信那些美好和纯洁为自己的心敷陈了一层绿色的软壁,那是生命和营养的酵母,思想的絮语和生活中的随想经过发酵,便落笔成了篇。”(《陌上清歌浅浅吟》),难怪诗群的《赭圻岭的前世今生》、《沉睡》都上了榕树下的“每日绝品”,而玄幻小说《沉睡》更是上了“网文人气周榜”,创下了目前还归为所谓草根的文字的、没有张扬和刻意营销的、仅凭作品说话的、一篇点击率过万的骄人成绩。

 纵观诗群的散文小说,可以看到一种坚韧的信仰坚守和自始至终的内心宁静。除了在感动于生活的点点滴滴,再用点点滴滴感动的泪水记录下一座山一片湖一条老街一间老屋一段音乐一个梦……篇篇都用心血凝结如松脂包裹的千姿百态的琥珀再来呈现感动这点上是相同的外,诗群的文字是那样的灵动机巧姿态万千,呈现出创作姿态上非同寻常的超拨境界。有植根于泥土的质朴(往事已往,曾经的辉煌零落成泥,留一抹暗香,交与青山记吧,付与清风读吧。如今,我读赭圻,一脉苍翠。-《赭圻岭的前世今生》),有翱翔于蓝天的空灵(空中,是数不清飞舞着的雪絮,在灰茫的天宇中飘然而下,像万千驭风而行的蒲公英,像无数自神殿洒向人间的花种,像一座空中森林的落英缤纷,像秋季的天堂飘落的芦花,还像怀春女子的心,那么多的小情小绪飞升飞落,飞落飞升。-《雪之国》);有小女子的婉约(人世间最美的邂逅定是目光如炽,在彼此的心上温了一壶酒,慢酌细品,醺然入梦,然后此去经年,而当年相遇的那条路上,春风依旧拂面暖。-《暖意神秘园》),有不让须眉的豪迈(他们骨子里充盈着无人比拟的血性的坚强。因而此后,每当我一个人走路,或者我独自扛着某种信仰前进,我总想起这一群孤独的行者和他们坚定的眼神-《一个人走路》);有洞察人间烟火的透彻(他就像一个支点,杠杆的那一端,是故乡地头那一茬茬绿得蓬勃的蔬菜。-―《漂泊在城市边缘》;好不容易等来了我们这一批外乡游客,大妈热情地近乎殷勤。-《永远的荷湖》),有飘逸出尘的深邃(老街的老,是一种看淡流光的从容不迫。嫁了吧,嫁了。老街嫁了女儿青春,统统的嫁给了光阴。-《老街》;还有诗性的表达(淡淡的荷香迎面袭来,芬芳里裹挟着一丝滑涩,如宋词中凭栏女子无处不在的轻愁。-《永远的荷湖》;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门望,不见萱草花。可是,有谁见过像母亲这样的河流,没有闸门,日日倾泻,就算种千百棵萱草在堂,又怎能阻止那不由自主奔涌的姿势?-《慈亲倚门望,不见萱草花》;日历翻到十一月,秋天的气味就很浓了,散淡而馥郁,像一坛窖存经年的老酒,由里到外透着醇香。如果有雨,三五天不绝不休不依不饶地下着,那准是伤情的秋天,小女人一样在别人的故事里抽咽,要不就是患了风湿病的秋天,诗人般宣泄着忧郁的深情。-《秋雨霏霏》),禅意的诠释(丽江。在女人的辛劳里古朴凝重,在男人的品味里飘逸出尘。时光睡着了,丽江便遗落在人间,轻轻唱起世外远古的歌谣。-《被时光遗落的琥珀》那样一大片荷湖,那么多吐蕊含芳的莲花,全都在月下汪洋恣肆着,又坦然收敛着。那是一种性格,不张扬,不矫情,不分白天黑夜,不管是否有人击掌喝彩,兀自地壮阔,只为不错过这芬芳的一季。王维诗句: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说的是深山芙蓉,其实莲花又何尝不是。自那以后,我的心中就开出了一片荷湖。几年后再去,湖里没有荷花只有放养的鱼群了,但那月下清芬的荷湖已经像一帧底片在脑海中定格。对比于眼前的香湖岛,没有这么青翠欲滴秀丽灿然,那是黑白色的,淡定却深刻的黑白。-《永远的荷湖》;那时的美好和纯粹,足以把冬天感化成一池春水。青春总在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率性与新意。我想,在这片茫茫的天地间,我应该是自然的对话者,我总得留下些什么,哪怕是诗意的小思绪。我走到楼顶的雪地中间,用自己的脚划出“雪夜迷踪”四个字。雪夜,迷踪。那个雪夜,我迷失了自己,所有在雪上书写的纪念,都会在太阳崭新升起的时刻,迷失踪迹,就像消逝的年少青春,和年少青春时在雪之国的淡淡回忆。-《雪之国》)。尤其让我叹为观止的是:她还能凭借聪颖的慧心和绮丽的诗思表达从未去过的苗岭的风俗人情(《油菜花黄》),却令你感到真实亲切;幻想我的神和蓝色精灵的储泪瓶,玄幻飘渺美伦美奂(《沉睡》)。诗群不仅能写优美的散文,也能加入时尚元素来构架小说,情节迷离,悬念叠起,引人入胜(《你是一只高原的鹰》、《送我一朵白兰花》)。表达题材之宽泛,对时代脉博细节的把握和人情的练达(《两个世纪里的爱情》),令人感到眼花缭乱扑朔迷离。“我看到了张爱玲后面的张爱玲”我发自肺腑地说,当然我指的不是写作风格,而是指大家风范的境界。她只是淡淡地:“哪里,你在鼓励我”,就像上次我兴奋地告诉她:“我在《读者》上看到你的《看见花开》了”,她也只是淡淡地,神思飞远,没有留恋眼前的这片风景,只是往更远处走去,一路清歌轻吟。

 说来和诗群已是十多年的朋友,家住相邻的两个小区,因为各自面对自己的人间烟火,腻在一起的时间便不多,但每次在一起喝茶喝咖啡的时候,都能看到从她平淡自然的话语里折射出的真挚透明的心灵。有次几位女友相聚,席间她说起看了现为《知音》杂志编缉赵美萍写的《我的苦难我的大学》,感动得一个人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对一直从事记者行业也算见多识广的她来说,保持着感动与被感动的纯真,不故作老辣世故,这一点尤令我从心底尊敬。常在上班的路上看到前面一位步履妩媚又端庄的女士,通常打着伞,晴天阳伞雨天雨伞,浑身笼罩着让我急于前去一睹芳采的气质,赶到前面一看肯定是诗群那张我说和照片上看到过的香港财经类女作家梁凤仪有点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年轻纯净,双眼清澈明亮,给人大气而沉静的美感。屡试不爽后,只要这条路上,前面有个摇曳生姿魅惑我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的女子,一定是诗群。这真是个奇特的经验,“腹有诗书气自华”不过如此?!就像她姿态万千的文章,比起当下借“美女作家”头衔抄作的所谓“美女”,自有一种优雅恒定之美,使“惊艳”在这样的美之前顿形三分萎缩,比起“下作”们更是有种不可抗拒的高洁凝然之气,自有七分让人真正心驰神往的吸引。

 我把诗群的《陌上清歌》和张晓风、席幕蓉、毕淑敏等我喜爱的女作家的作品并置放在床头,今夜的梦中或许会看到一个童年和少年在山的怀抱里成长,染满了山的灵气和无邪,精微得如一片树叶的女子,从山那边走出,在陌上走来,且歌且吟……单纯从共同爱好文学这个层面上讲,身边的朋友诗群和她的《陌上清歌》给我梦想照进现实的无限欣慰!

 如果说心灵是桨,表达技巧是帆,而涉猎的文字表达的范围是水域,那么有理由期待诗群驾驶着一叶心灵之舟在文学的浩瀚海洋里扬帆远航!待她满载而归,我们再来欣赏一个个时光凝结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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