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朦胧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月儿朦胧
月儿挂在头顶,刮了一天的暴怒的春风并没有散尽天空的阴翳,到了深夜像尘世喧嚣的人流一样散去,到一个角落里喘息,空或弥漫着浓蔼,遮掩了月光的皎洁,未满的月儿朦朦胧胧,在料峭的云层后面,有一种忧郁的美。

黑夜,站在高悬着的几平米的阳台上,看对面的人家灯光明亮,团团圆圆,两代人的生活红红火火,他们是快乐的,至少他们不会对着黑夜叹息。我一直觉得柔和的月光就像母亲的目光,如水的温柔中充满无限的慈爱。谁不是在母亲的目光里从摇篮中走过一个个春天,经历一个个月圆月缺的日子,像花儿一样绽放,像树一样长高。月亮高悬在城市的空中,隔着云雾,隔着窗户上的玻璃,照不出我的影子。在家乡的院落里,我亲手栽下的树已身高枝茂,今夜一定舒展开刚刚发芽的叶子拥抱着月光,向月儿诉说着什么。

母亲不在我的身边,隔着城市,隔着春天的河水,但我仍然看见她的目光。母亲老了,母亲说上不了我们的高楼了,她的两条得了慢性关节病的寒腿疼痛、弯曲成一个“O”型,走几步看上去都很艰难,上几个台阶那就是跋涉。冬天,我回家看母亲,母亲的大门敞开着,一进门,我看见母亲正在扫在,我喊:“妈!”母亲停止手的动作,目光对着我说:“是三?”很快乐的表情。我说:“不是!”“是六?”我说:“不是!”母亲紧接着说:“是四!”我走进母亲,母亲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我,还说:“怎么瘦了?”母亲得过眼底血管栓塞,视物模糊,目光也不像从前那么明亮了,母亲的目光就像今夜朦胧的月光。

自从儿子去求学,爱人也去打工,家里,我经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孤独像浓雾一样袭击着我,我想起母亲,父亲走了十多年了,身边一个儿女也没有,母亲的孤独该是像黑色的夜一样沉重。想起小时候,孩子们睡满了一炕,在月光下均匀的呼吸,在母亲如月的目光中幸福的梦着,母亲是快乐的,心是舒展的。母亲说,她经常失眠,一整夜的坐着,母亲浑浊的眼神,十五瓦的灯光在母亲清冷的小屋里明暗交替。第二天,母亲“倚门倚闾”盼子回归。我每次离家时,母亲站在大门口送我,她不肯回去,直到看不见我了。我身后母亲的目光,如涓涓细流涌向我,溶解我,我闭着含泪的双眼,如似溶入了脚下的土地,再也迈不开双脚。那是天空对着白云的目光,是大海对着鱼儿的目光。

母亲是不肯和我回到离家的城市和我同住的。我想,如果在一个黑夜醒来,身边睡着母亲、儿子,那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踏实,她的梦也是松散的。没有隔阻没有距离,互相传递着呼吸、心跳,像叶子在树上摇曳,像露珠在花间滚动。这种睽违了的幸福,对我都很奢侈。母亲是不愿离开老屋的,对此,姐妹们都抱怨说,老屋有什么,你舍不得离开?老屋有什么呢?低矮的平屋,斑驳的大门,连只猫也没有,夜里老鼠忙着偷食,还有从屋梁上掉下来的蝎子,曾蛰伤过母亲的手脚。母亲的眼神不好使了,看不清是什么,就却用手抓,结果被一根针刺入肌肤里,钻心的疼。冬天是一个土炉子,母亲用不灵活的双手,给火炉续煤,收炉渣,又手端着一个簸箕,像蜗牛一样在院外屋内往返,经常冻肿了手,眼睛也是红肿着被姐姐接走,可住不了几天,就必须急着回家,还说:村子的老人多了,哪个是冻死的?老人离家就是大树拔了根!母亲是属于村庄的。是村庄的树,是村庄土地上的庄稼或者是一棵小草,她的呼吸着村庄的风,村庄的河是她的血,最终是归于那块土地的。母亲是守着父亲,是守着她母亲朦胧的目光,还有她亲手为我们播种的锦绣,我是理解母亲的。

母亲不在身边,家是不完整的,就像今放未满的月亮,我不在母亲身边,我是惧怕的,担忧的,我的心我的目光也闪过片刻的惊悚,盼着月亮能挂在我的玻璃上洒下一片明朗的光辉。母亲不喜欢养宠物,有时被窗外的一种声音惊醒,母亲说,有一次忽然看见窗下有一个黑影,是村里的少年惯偷老白皮来偷母亲的东西。母亲没有文化还有点迷信色彩,母亲说,有一次半夜,母亲听见老屋的门被撞击的声音,胆大的母亲居然害怕了,心跳也加速了,就喊:没招惹你们,你们来干什么?后来发现原来是一只大老鼠。母亲对我说这些时,我感到被一个重物猛然从头顶压下来,把我压缩,渐渐的矮了下去,心也缩紧了,奔不出血液来,变成一个无能的植物,我是不孝的。

这个城市早已钝化了我的判断,我总感觉活在这个地方,心也是高悬着的,如脚下的阳台。儿子老对我说起他出生时的茅草屋及那些有趣的记忆,小小年龄就爱回忆,他也是在遥望出生地,他的家吧!对面人家的灯光已不再亮,梦一般安详的夜,人的灵魂和思想是暴露的,好像卸去了闸门,水一样流向天空,被月光包裹和抚慰。我忧郁的思绪像云雾一样渐渐升高,恰似朦胧的月儿透视着一种凄美。今夜,月儿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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