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粉夜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春天来了,阳光开始变得温柔起来,披着金纱银纱飘飘渺渺把世界装点得无比光艳。风儿也不懈怠,在这个属于它们的季节更是淋漓尽致地挥洒它们的恣意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嫩黄的杨柳叶子,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迎接这盛大的狂喜,它们倾斜、呐喊,接下来便在一阵阵欢愉的眩晕里慢慢变得坚毅起来。就像婚后的女子,在经历风雨的人生和爱情中变得妩媚、成熟,天地万物,死生同状。雪儿要不是在生命里遇见这个男人,也许,她永远是原装的雪儿,天生丽质、典雅贤淑。雪儿的遗传基因很好,母亲的家系多文人、父亲的家族多政客。她感情的偏激居理性之上无疑来源于母系的遗传。虽然,自小父亲就严肃的调教、很有家规,可到了雪儿谈婚论嫁的时候,雪儿就那么无情地忤逆了自己的父母。如今,父亲的谶言应验了:“要嫁就嫁吧!但是,从此别叫我爹,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了,永远不要进这个家门。”父亲说这些时脸像暴怒的公鸡涨得通红,接着就病了,在病中还在恨恨地说:“你就等着后悔、哭、等着死吧!”

    雪儿就等到这一天了。流云大朵大朵地在蓝天上跳舞,鸽子在飞,人间是姹紫嫣红的繁华。那些还没有忧虑的孩子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老人们在晒太阳,很满足恬淡的表情。雪儿丝毫也感觉不到这春天的莺歌燕舞、她的世界是一片干裂的冻土和寒鸦的哀鸣。算了,什么也不要说了,谁听你的故事呢,如果把你的故事写成一篇文字,还不如一枚硬币实惠。她要把一切美好、罪恶,光明和黑暗带到一个虚无的世界,化做一缕清风无痕。她的那根绝望的神经高度膨胀占据了所有的思维空间。当活着比死亡还痛苦的时候,那只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死有什么可害怕的?此刻,她已经选择了死亡的方式。她的神智是大乱的,没有了感觉就感受不到幸不幸、痛不痛,所以就那么鬼使神差。自从雪儿嫁了男人,她才明白,那是多么残忍地人生选择啊,女怕嫁错郎,这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走的路。其实,雪儿早就有预感,早到男人第一次抱雪儿时,是个晚上,灵性的雪儿在那一刹那,不是幸福,她忽然就感到自己是一只温驯的羔羊,被一只野兽的尖齿咬住了颈部的动脉血花飞溅,然后,自己就坠入了深渊。雪儿完全可以逃脱,可她的性格注定会决定她的命运,或者是命运的唆使要她接受这个命中注定的男人。不知道前世到底是谁欠谁的情债,今世来偿还。并不是雪儿看不起男人的身世,雪儿从不攀高就势,她喜欢和弱势的人交朋友是她的善良,但表面上看雪儿是清高的个性,高傲的人是不会向别人示好的,只能接受别人的青睐和赞美。所以,当男人追在她的身后,他是不会拒绝和反抗的。这就是性格的悲剧,一个情绪化的人,没有理性的思考,居然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其实,雪儿心里早就有一个人了。那是她的初恋。一个人的初恋将是一生最初最终最完整最美好珍贵的事物了,它永远积藏在心,芳香持久。雪儿被男人抱住的时候,雪儿想的就是他的面孔。雪儿叫他铎儿,是她的同窗。那是个春情萌动的年龄,像遏止不住地榕花绽放。雪儿喜欢榕花。榕花是一个城市一个校园的标志。多少年以后,雪儿看见榕花就勾起她绵软的情意,就会像一个诗人一样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校园里好多好多的榕树,高枝粗干、翠叶粉花、锦绣怡人。满树的花香像风儿一样漫卷四溢。她奇怪榕花怎么会像一根根针一样的紧簇在黄色花蕊的周围,她就问铎儿还问他花香是从哪一部分发出的,铎儿说不知道。她是从哪天开始喜欢铎儿的,也不知道。雪儿来自一个山村,而铎儿就长在这个城市。有一天,铎儿说,我们还是同乡呢!他的老家就离雪儿的村子三里地。后来雪儿还知道,铎儿的父亲就是他们医学院的校长。当然,还有许多不知道。铎儿大她四岁,她就叫他哥哥。铎儿哥自认了这个老乡和妹妹后,真是不同于一般的同学关系,哥哥就从家里经常带好吃的悄悄放到雪儿的书桌里,这对于来自一个乡下又远离亲人的孩子,无疑令雪儿感到很温暖亲切。加上铎儿的英俊洒脱让雪儿崇拜,在雪儿的心中,就把铎儿哥演绎成了白马王子的形象。对一个异性的爱慕,让雪儿情花初放。爱情来得如此神秘而又自然,就像一棵种子,得到天地自然之气后必然会生长一样。雪儿从不怀疑这份爱,那是从两个异体的灵魂所发出的气息的碰撞、交和而引起的犹如风雨之声的撼动悦耳、生出氤氲的情愫让人沉迷和神往。这决不是肉体的厮磨所生,它是圣洁的。这有点符合柏拉图式的爱情。所以,雪儿相信铎儿和她是一样的感觉,灵犀相通。

    那时,铎儿总是和几个男生最后走进教室上课,而雪儿总是早早地坐得端庄,他喜欢看铎儿这是个顶好的机会不能错过。铎儿的座位在雪儿的后面,但雪儿能从背后感到他的目光,他一定在注意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还有她的发辫,所以每节课她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拘谨,还有些神游慌乱。可是有一天,雪儿不知道为什么铎儿居然没来上课?这令她很不安很焦灼。华灯初上的时候雪儿没有晚自习,她独自走进色彩斑斓的城市大街,她大概知道铎儿的家。她还是第一次感到城市的夜晚是这般美丽、流光溢彩不同于家乡的夜晚。农村的夜晚是清凉的,只有天幕的星星点缀,小路上也是行人寥寥,人们多是闭门休息,偶而的狗吠声让夜晚有些恐怖荒疏。而此时雪儿走着的夜晚,一路上汽车的嗡鸣、闪烁的灯光、明星的肖像魔幻似的。这让雪儿感到自己很卑微、很孤独,但一想到铎儿,心里就又升起一点喜悦,这是铎儿的城市,或者也是自己的城市,就是从那一刻,雪儿突然明白因为一个人,才对一个城市热爱。提到铎儿的父亲,只问了一个人便找到了铎儿的家。雪儿有些紧张心跳,毕竟,雪儿是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才有勇气来看望铎儿的,心里装着一个人就会做出大胆或是荒唐只能说服自己的事情来,是一种力量的驱使,不管后果和过程的蹉跎尴尬。比如说,是不是他的家人误会不接受这个不速之客,她的手有点抖有点软,敲门的声音就很轻,她说是铎儿家吗?是铎儿开的门,他还是完整的铎儿,只是很憔悴,他很惊喜,雪儿这才塌实一些。铎儿是高热,打了点滴退了。铎儿家的小院里一棵粗壮的榕树华盖遮天,透过婆娑的枝叶,能窥见瓦蓝的天空上晶亮的星儿眨动,习习的晚风飘着榕花幽幽的清香,使这个小院无比得芳菲轻曼,温暖亲切。那个晚上,浪漫悱恻还有淡淡的哀伤。就在那天以后,他们的心灵之间又穿过了一层阻隔,呈现一片无遮盖的天空般的明丽。铎儿还讲了他的故事还有他妈妈。铎儿的父亲是军人,铎儿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的,他在一个古玩市场看见一把刀,铎儿就想上了,他就偷了家里的钱买回来,锋利的刀刃尖尖的亮亮的,刀鞘是黄色牛皮的,上面是乱七八糟的图他不懂,红色的穗子火苗子一样,铎儿就把它藏在裤管的机关里,只是少年的好奇心。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要在这把刀里弄出什么事情来。

    夕阳娇媚,云霞洇醉。树叶和鸟儿的翅膀也镀得金黄。铎儿在林子里抓鸟,这里是幽静的郊外,阡陌小路树木遮掩,铎儿那天和一帮坏小子打架,说不准为什么,他们还有刀,他们把铎儿摁倒就是一顿揍,妈妈来寻铎儿见此惊慌失措,铎儿听见母亲惊呼一声就倒在地上,铎儿就以为是他们的砍刀伤了母亲,一种仇恨的力量使他抽出自己的蒙古刀刺向一个人的腰部。可是后来铎儿才知道,母亲并没有受伤,是过度的情绪冲动而引起的心脉骤停。母亲的心脏病是怀着铎儿时落下的病根。铎儿伤了人,进了看守所。他是后来又去在那棵杨树下找回来那把刀的,只是那黄色的刀鞘和红缨子不知去了哪里。铎儿在家呆了好长时间,父亲才又让他去了学校,后来高考,铎儿差两分就到了录取分数,可铎儿的父亲是校长,可以给铎儿照顾,这样就和雪儿有缘成为同窗四年。雪儿听着就哭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阿姨的相片,很美,像电影院门口俏丽的明星。铎儿也流泪了,那是留在他心灵深处一个黑暗的长夜,有鬼的哀嚎恐怖阴森;或是留在心中的一道巨疤永不愈合,在特定的刺激下又会爆裂、血花飞喷。

    父亲回来的时候,铎儿还给雪儿下了面条吃了。父亲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让铎儿送雪儿回校。这时街道少了汽车的鸣响,橘黄的路灯氤氤氲氲绵延而远,夜色挡不住这迷人的蒙蒙云雾地蒸腾,像一首无休止的缠绵的音乐一样在旷达的夜空漫漶。这个夜晚让雪儿感到飘然又有些淡淡的伤怀。她感到铎儿是那么柔弱又亲切,她突然想抱抱铎儿,或者让铎儿抱抱,当没有血缘的异性的亲近胜似亲情般的感觉,那就会升华为爱情。虽然铎儿没有抱雪儿,连手也是轻握,但雪儿能感到他身体里血流的温度,还带着一种诱惑,恍惚,这一片黄色的光里有无限神秘的东西,像幽幽谷一样的景象万千。榕花开了,雪儿心中收藏了多少美丽的秘密,又像春天般地生长成一片片绿地,那是她的家园和归宿。真的,你丝毫看不出,他们表面的平静像湖水的安谧,殊不知,在绿草的地下有着岩浆的汹涌滚烫。爱情是有很多形式和概念,但雪儿认为它的内容应该是完整的,所谓的完整应该是初始而终不可裂断的完整体,是初恋、恋爱婚姻,相守到老。

    终于还是和铎儿分开了,是榕花凋谢的季节。雪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距离根本就产生不了美感,接下来的日子雪儿就是别离的痛苦和相思的忧伤,命运的转折将会带来许多不可意料的事情。雪儿工作的这家医院是一所社区的医院,简陋、也不规范,和雪儿对班的医生是那个男人后来就成为她的丈夫。雪儿刚上岗的时候一些工作还比较生疏,经常遇见一些棘手的问题让她很为难尴尬,道是那个男人很主动热情地的帮助雪儿,这让初来乍到的雪儿感到还有一丝慰籍。下班后,雪儿就回到单身宿舍,是一排小平房,冬天没有供暖是用火炉子取暖。仅一墙之隔是郊外的旷野,秋天最浓时能嗅到青稞的气味带着一点泥性的清芬;还有那些蛙鼓虫鸣声声入耳,月亮生起来的时候天空好美丽,这样娇媚幽静的夜晚雪儿一点也不快乐,很孤独的感觉。雪儿自从来到这里心中就破灭了许多的梦想,这里偏僻闭塞也没有要好的同伴,到了晚上,就只好一个人在屋子里猫着想东想西,除了有两对夫妻和几个单身的男同事、医院宿舍的小院里还有那个蹩脚的院长,他像狼一样地转来转去,一双分外明亮的三角眼,见了雪儿就嘟囔:“把你的高跟靴脱掉,还有,头发不要烫成卷。”他只有星期六才舍得回家一次,那些单身的男医生才敢放肆一次。跑出来大喊叫、串女人门子、出了医院去找热闹看。他们要约上雪儿,雪儿不去,那个男人便去拉雪儿。心中装满一个人时,就像装满了世界,任何事物都会被拒绝在外,这就是痴情。雪儿前些天去看过铎儿一次,本想有好多的话对铎儿倾诉,铎儿太忙,脸色也很憔悴,他留校做了解剖老师,雪儿好容易才见到他时,他身上还弥散着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匆匆忙忙的还没有进入久别重逢的感觉和状态,就有一个很俊俏的女人来找铎儿有事耽误了老久,雪儿又急着赶车就不得不遗憾的分别了。回来后雪儿一直闷闷的、甚至有些失落,还没有用语言表白的爱就有失去的感觉。铎儿还是以前的他吗?环境改变事过境迁,就连那海誓山盟的爱情都脆弱得犹如春花凋逝,他身边有那么秀美的女人,他心里还有你雪儿多少呢?还有,雪儿回来时他根本就没有挽留自己,没有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走远,只是回了一下头。雪儿停留在一些细节的感性,让雪儿感到自己的天空好像没有了太阳一样黑暗无边。就是因为她感觉上的失误,雪儿才知道她永远的错了,就给了那个男人乘虚而入之机。

    终于,有一个晚上,男人在雪儿的宿舍抱了雪儿,雪儿没有反抗。是个冬天,天很冷外面在飘着雪花,阴冷的深刺骨髓,火炉子里兰色的火苗子窜着,雪儿记着是停电了,经常的停电。白色的蜡烛光焰摇曳。院长又是回家的时间,这真是个偷情约会的好机缘,还有窗子外偶尔的风声伴奏,雪儿很冷心也凄凉,她就想有个人抱着她,但应该是遥远的铎儿。男人要吻雪儿的时候,雪儿一下就躲开了,和一个不爱的人是不会吻的!它比贞操还圣洁。你可以和一个异性交媾,完成天地自然的草木生理本能、生儿育女,但决不可能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吻,任何力量也不能强暴。但雪儿还是感到背叛了铎儿,背叛了爱;也背叛了自己。此时,她的心就飘向了榕花芬芳的城市,同时,她冥冥的感到:自己的人生将是一条风雨榛莽之路,她再也不能拥有铎儿了。尽管,她想到:铎儿也许早已负了她,但那是他的事,她不能背叛铎儿呀。她就有一种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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