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旧书和它的插图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关于旧书和它的插图

 

 

    今天到办公室,事情不多,下一期的杂志已经编好了。吃过饭后,和开林一起出门,想起有一段时间没去“惟楚”书店了,便两个人结伴到那里转了一趟。

    到这样兼卖旧书的特价店,我们往往都站到店内的旧书柜前选书。对我来说,并不是旧书比新书的价格便宜,而是我喜欢旧书的感觉。特别是保存得很好的旧书,除了一些时间的痕迹在上面之外,给人很强的接近感和亲近感。我喜欢旧书首先是喜欢它的封面。旧书的封面一般都朴素,设计大方,尤其是名著的封面,不失庄重和厚重,现在的书大都以格格不入的时尚人物头像做封面,和里面的内容无法构成一个相得益彰的比照和补充,看着那些和好莱钨电影海报无异的封面,我真的就不由失去了阅读的兴趣;其次是印刷,旧书的印刷基本上属于铅字印刷,字迹在纸张上充满凸凹感,给人以有力的穿透性,至少我看着那些字迹之时,就感觉那些字迹像是要穿过你的阅读,将里面所深藏的东西以打击的方式交给你,但新书就不同了,都是激光照排印刷,使纸张和字迹完全处于一个平面,特别是有些版式,在设计上玩弄着令人失望的浅薄花边。难道那些设计者不知道朴素才是最好的花边,得体才是最高贵的形式吗?

    我承认,激光印刷是印刷上的进步,这一进步加快了成书的速度,但却使很多东西失去了原有的视觉感。特别是书的插图,一经激光,就什么都失去了一样。譬如我特别喜欢的——用最喜欢也不为过——多雷的插图。他给《神曲》、《堂吉诃德》、《失乐园》等等一些书的插图,特别令我喜爱,甚至在读完那些书后,我会一张张地将那些插图欣赏。我甚至怀疑,没有多雷的插图,《神曲》对后世的影响恐怕要打上一个不小的折扣。当我们认为但丁走入了地狱之时,他展开的是思索,但我想多雷也一定去了相同的地方,所不同的是他进行了没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的观察。此外,拉达为哈谢克作品绘制的插图、菲兹为狄更斯作品绘制的插图、艾肯伯格为勃朗特姐妹作品绘制的插图,肯特的插图、考尔巴哈的插图、莫罗的插图、拉克姆的插图、科奇特的插图、密特维杰夫的插图等等等等,这些了不起的插图画家在面对作品之时,展开了同样非凡的想像,将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固定在一笔笔线条之上。但是可惜,现在激光照排的书却使那些插图失去了它们的神韵和光彩,该柔软的笔触变得粗硬了,该浅出的明暗变得呆滞了。前不久,和一个朋友无意中谈及此事,他给一个印刷厂的朋友打电话,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原来印刷厂在铅字时代的插图制本竟然在激光时代当废品卖掉了,我真是惊讶得无言以对。

    今天没买几本书,但有一本书我却是一看见就将它取了下来。这本书是左拉的《萌芽》。早在20年前,我就买了该书的人文译本。但是不巧,我当时买的是第二次印刷的版本,它取消了第一版印刷时附有的插图。今天看见的译本是湖南人民出版社的旧译。它保存完好,和新书无异。它出版于铅印时代的1983年。字迹的棱角分明,特别是里面的插图,动人心弦。它没有注明插图作者,但那个作者无疑深深地领会了原著。对这部熟悉的著作,我随便看哪张插图,就知道它在告诉我哪段情节。它们结构细致、明暗得当,具有强烈的吸引效果。如果放在今天印刷,我们将看不到那些微小而匀称的变化。因为也就在这个书店,我看见了几本多雷的插图本。是完全的新书,因为激光照排的印刷,那些插图没有了震动人心的效果——它们的线条没有在明暗中深入,它们的结构没有在密致中构成层次。像是一切都浮到了表面一样。

    我不由暗想,在一个一切都浮到表面的时代,我们失去的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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