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的错误

    如果有人问我，国内的出版社你最信任的是哪家出版社，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三联书店”和“商务印书馆”。一个出版社取得在读者心中的信任位置，不仅仅是它的历史，更重要的是它精益求精的质量。这种质量铸就了它的准确性和它的权威性。有时候，这二者相互缠绕，进行着它的良性循环。

    近日读上了叔本华。多年前就很喜欢他的著作，这段时间集中读了他的随笔集，感觉有了不同以往的体悟。忽然想着十年前买过他的《意欲与人生之间的痛苦》，便又从书架上抽了下来。这本书是“三联”出版的，属“世界经典随笔系列”中的第九种。我是十年前买的这套书，现在“温故”，也是有想“知新”的意思。

    先看序言。

    就是这篇序言，我吃惊地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错误。该书译者李小兵在介绍叔本华如何有魅力时，说了一大堆被其吸引的名字，其中写道：“……甚至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南美的赫尔博斯为了探得叔氏原著本色之三昧，竟从头艰难地学习德语！”

    我一懵，怀疑自己看错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南美的赫尔博斯”？这是谁啊？我擦了擦眼睛，没有看错，的确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南美的赫尔博斯”。说真的，我只知道南美有一个博尔赫斯，是阿根廷人，喜欢叔本华，懂德语，多次提名诺贝尔奖，却始终没有得到。难道有一个叫“赫尔博斯”的人得奖了吗？这个人是谁啊？

    如果这本书不是出自“三联”，我想我也不会这样遗憾。译者的这句话，当然是个错误，他想说的也当然是“博尔赫斯”，也许，因为博尔赫斯的盛名，使得该书译者误以为博氏已获诺奖。但实际上，博尔赫斯没获诺奖应该是文学界的一个常识。这个常识性的错误发生在一个文学爱好者身上都显得荒谬，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一个专业人士身上，这就令人有点不可思议了。特别是该书译者，身为这套经典随笔的副主编，其文学修养应该不至于让他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十年前读这句话时，我对博尔赫斯还不太了解，今天读到，就特别刺眼了。

    这本书初版在1988年，在那之前，获诺奖的美洲作家也只有智利的米斯特拉尔（1945年获奖）、危地马拉的阿斯图里亚斯（1967年获奖）、智利的聂鲁达（1971年获奖）和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1982年获奖）。名震文坛的博尔赫斯没有获奖，那个子虚乌有的赫尔博斯更没有获奖。

    其实译者犯了错误，出版社的编辑应该能够看出，更何况是个简单的错误，但出版社的编辑没有更正。如果是粗制滥造的出版社倒也罢了，居然还是出版学术权威著作的“三联书店”，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费解。

    更让我费解的是，我买的已是1996年的第三版了。从初版到三版，其间隔了差不多九年时间，竟然一直没有更正。要知道，对翻译书籍来说，译本的序言非常重要，既是给读者的第一提示，也是译者本人的修为体现。即使退一步说，译者出现了错误可以原谅，编辑力量超群的“三联书店”在审稿时也完全可以很轻松地将这个错误改正过来，但它偏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印刷出来，实在有点令人瞠目。

    在群雄逐鹿的市场，创建一个品牌不易，守住一个品牌更难。我总觉得，进入商业运作之后的出版界，最需考验的，还应是一份责任和一种不屈不挠的信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