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无期和瓜熟蒂落
遥遥无期和瓜熟蒂落
(在今年《文学界》第三期的专辑版中,我编辑了田爱民、刘春和闫文盛的三个专辑。六年来,我编辑的专辑数量没去统计,但为一个专辑专门写一篇“编后记”,倒还是第一次。这篇短文是编辑完田爱民专辑后忍不住写下的,贴到此处,聊充一博)
编辑田爱民的专辑在我脑中盘旋了至少已有三年。三年下来却始终没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总觉得不是时机,或者说,编辑他的时候未到。但是,到2010年岁末时,我终于发现,编辑田爱民的时机永远不会来到,也可以说,这个时机其实早已到来。
这么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田爱民从头至尾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你不能指望他改变,更不能指望他“步入成熟”。
因为从一开始,田爱民就是成熟的。
他的成熟不是以作品的数量为证,在这个讲究数量的时代,田爱民是落伍的,但恰恰是这种落伍,使我看到他对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所表达的反抗方式。不错,在田爱民身上,始终有着反抗的一面,即使他的年龄已近不惑,但你依然可以在他身上看到他摆不脱的“愤青”影子。
田爱民对什么感到愤怒我没问过。或许,在每个人的心中,总有这样那样的愤怒。我总觉得,在田爱民内心,他的愤怒对象不是别的,就是文学。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新鲜,因为很多人对文学愤怒,但很多人的愤怒是因为自负却得不到承认,还有很多人的愤怒是因为自卑想要拿文字打扮。田爱民两者都不是,他对文学的愤怒就在于他不得不爱文学,不得不把文学当爱情,他不得不为了文学而牺牲掉一点他很珍视的自由和时间。
因此,田爱民始终是一个活在悖论里的男人。
因为热爱而活在悖论里是痛苦的。为了减轻痛苦,他曾说过,他会远离文学若干年。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远离了文学,至少在形式上。不过,田爱民的作品一直不多倒是事实。爱尔兰诗人希尼曾说“少即是多”,但把这句话用在田爱民身上,也不是很贴切。在我认识他的这些年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和他真正的交谈也只有一次。很多时候我会忘记他,但却又会突然地想到他。这大约就是他独特的力量了。做文学的人确实需要力量,有时候,个人的经历和海量的文字堆积反而不能证明什么,重要的是一股别人看不到的力量。就像我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卡夫卡一样。这个奥利地人的传记我读过三本,没哪本激动人心,因为他的经历实在普通,几乎没什么可写。但同样是这个人,他的日记却让我感到喘不过气地紧张。当我对比卡夫卡的传记和日记,我体会到的就是一个人内心究竟埋着什么,而不能简单地去看一个人外在地拥有什么。在这里,我没有把田爱民比作卡夫卡的意思,事实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比作另外一个人,我只是想阐明我的一个看法,那就是在田爱民的内心,始终有一股紧张的力量,这股紧张随时可以把他绷断。
我不知道我这想法究竟从何而来。因为我并不了解他,却又像无法再更多地了解他一样熟悉。我认识他是一个偶然,每次见到他也是偶然,我和他从没一次相约的见面。编辑他这个专辑时,我辗转很多人才找到他。他的手机早已停了。在一个手机时代,他为什么把手机停了?我压根就没想着要去问他。
一个要么你一次就能认识、要么终生不会认识的人,的确无须去问他什么。
就像文学于他,他感到遥遥无期,而我,还有很多人,却早以为瓜熟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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