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窗为引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若细辩,日逢雨落总是千人千态,有未雨绸缪者执伞自若,有退而求安者廊檐避躲,亦有不谙世事或不畏风蚀者冒雨如步。结果倒是迥然不同,发干衣净者有之,略湿鞋袜者有之,如汤沐雨者亦有之。自问如若是己又该会是何情何景呢。而与日雨不同若是夜雨敲窗时,人多半一枕疲惫香榻深眠如是雷同,等得大梦初醒时已是云过境迁雨过天晴了,而真真少有夜半披衣挑灯侧耳听雨者。也是的,为着生活人终日尘心碌碌摸爬滚打在名利富贵场中昏天黑地起落沉浮,又有多少人有多少闲情去聆听自然视察自然体悟自然之琐碎呢。再者,纵然人之外像雕琢修饰的再怎么完满不缺,心性却始终是务实且功利的,亦因着这或明或暗或多或少的功利之心,便把身边那山水,云雾,花草,鸟兽此等种种自然格外恩赐的美好皆是错过了,却全然不知。

听雨,实实需要一颗平和沉静之心。

春雨绵密秋雨潇瑟。急雨如瀑细雨似帘。晨雨爽朗暮雨缠绵。

听雨若在江南自有其言说不尽的美好。雨打芭蕉滴梧桐敲残荷,无一不有其妙意幽境。因而就连那生在南方的女子也便是格外柔情蜜意且水盈盈妩媚至极的。而北方总多风少雨,虽无有那残荷蕉叶袅袅婷婷的等雨来抚弹拨弄,却也并不逊色。雨若果真来,落在屋顶的泥瓦上,落在檐前的木椽上,落在绿纱窗上,落在黄土地上,落在草垛里水洼中,落在花间草丛,落在庄稼葱葱郁郁的植株穗蕊上。急一时缓一时,高一时低一时,远一时近一时,续一时断一时。忽而如叶入水,忽而如风过林,忽而如玉珠落盘,忽而如犁牛遍地,忽而如妇女撸线纳衣,忽而如莽汉醉酒成酣,其声其势倒远胜过那琴笛萧埙和鸣耳。又试问如此这般的玄音妙律若非是大自然,又有何人何器能够奏就。

听雨亦是因人而异因境不同的。除去那些惊天动地毁屋破墙的暴风骤雨外,除去那些行路之人行到山穷水尽时的凄风苦雨外,如常的小雨碎雨越是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方才越是有其耐听之处。心情愉悦时听那雨水落在哪里亦是欢快如雀,心思郁闷时反倒觉得雨声阵阵凝重,孤身子旅时听雨雨声便觉寂寂寥寥,秉烛夜谈时听雨雨声自是热热闹闹。春来雨如油是润物无声,秋时雨似泪将万物送归。细细想来雨倒果真是个有情之物。

‘ 如某种情绪般灰暗的天隐忍憋屈了两日,终于止不住于夜里丑时倾盆而至。它的来势吵醒了我,半倚在床头借着那隔窗而入忽闪忽闪的亮光听雨。闪电如满树繁花瞬息开合,刺眼夺目的光将天地一下点亮又一下吹灭,那亮光直逼窗前如饿狼凶犬怒目狰狞绿眸闪烁歇斯底里想要夺窗而入。接着便是排山倒海的雷声撕绢裂帛般疯狂。后来才听着唏唏嘘嘘的雨越下越紧,一会儿功夫就听着地面积起了水洼,雨滴掉进去定会鼓起层出不群的水泡散开成晕儿,还发出古怪的‘点,点,点,’的响动。不一会儿便有股屋顶的蓄雨顺势从六层的高空忽而滑落下来掉在地面的一块铁板上,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敲着一面小鼓尘土飞扬。 转念之间再听,那雨越发的大了,无遮无拦气势如洪的酣畅喧泄着。倒是倚在床头的我被这扑窗的冷雨搅扰的心里亮堂堂空落落的,便也再无睡意了。唉,人的有些东西就如这雨一样,喜欢在夜里突来,伤心是,思念是,一些无可奈何的病痛是。’

如今居高楼离地数十丈,是再也难听的见如斯雨声了。而回头再读这些旧字却全然难寻当初枕上听雨时的纠结心境了,可见不论好的坏的理不清斩不断如麻缠绕的心思情结经时便会自开,何苦又要在那一时一刻里逼迫自己遗忘或者放下呢。而依今看来,把无法释清无法决断的事情统统交付给时间甚是明智,因这人生本就无常,今日还阳光炙烁,明日便可能细雨霏霏,既无法左右就且由着他吧。

行年渐长之人经风历雨的多了,若果存着心的便会知得,一般小雨总是闷声不响的来悄无声息的去,且雨势悠缓持久似一曲古琴悠扬倾吐不尽的红楼幽梦,而那雷雨来势汹涌去势滂沱却迅疾无影,倒似那罄鼓阵阵奏响大浪淘沙的三国刀兵,尚且不论是何等之雨吧,其终究都会是云开日现,万物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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