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翠鸟
窗外那只鸟每天清晨都准时起床登枝歌唱。它的嗓音很圆润动听,它的歌儿很短,只是那一句,反复吟咏,而一次次又有一些变化。
它将我唱醒了。而我毫无怨意,因为,如果不是它准时“友情唤醒”的话,早操就会迟到了。
时间还宽余,我一边从容地洗漱,一边想象着那鸟儿的模样。
它的身材一定娇好精致;一个流线美丽的或白色、或淡黄色的胸脯;有身绿色的亮羽毛,有一副驼色或赤色的脚爪,有一对圆溜溜黑亮亮的眸,还有一个桔红色的喙。开口唱歌的时候能让人看到那颤巍巍的红色舌苗。
它很漂亮,它应该漂亮。我想应该去窗外探望一下它。它与我相处二十九天了,我还没有见它的面?实在不够朋友。我可以放弃今天的早操——简化廿四式太极拳。于是我便下了三楼沿曲曲折折的长廊绕到窗外那一小片树林。
扬州清晨的雾很大,根本看不清稠密树枝中的什么物体。绕来绕去,露水已打湿了鞋子和裤腿儿,而那鸟像故意跟我捉迷藏,一声也不叫了。它一定躲在暗处嗤嗤地看着我在发笑呢。
我只好放弃它,去餐厅吃三十天如一的,自助早餐。
全班有130名来自全国各地学员,而没有一个与我做伴用餐的。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在餐厅的一个角落的单人桌上用餐。一个月来就是这种情形,而我自己又非常愿意这样。我是想尽量不让这暂时的任何一个同学为难和有麻烦的。他们一个个都很年轻,一个个都踌躇满志、颐指气使,都属男人的“花期”阶段,如果我很不自量地掺合进来,很多时候是会感到很没趣的。他们谈“官道”、“饮、食、色、游”,我总是没什么更合适的话语来参与讨论。这样就两相释然了。于是我就尽量认识校园里的其它。比如,教室后边的专家楼和它那两片荷塘,还有那众多的挂着牌子的树木。
围绕着专家楼有那么多种好看的树,可我一种也叫不上名字来。它们有的是阔叶的,有的是细碎针叶的;有的是挺拔笔直树干的,有的是虬曲盘徊的蓊蓬。我说不出其中一株的名字,我很尴尬。不禁我要问自己一句。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你能知道多少呢?自己还号称有学问的文化人?著书立说的人?那么没有文化又应该怎样呢?是不是连吃饭都不知怎么吃了?一个人终其一生的所知是多么可怜和有限哪!可那些在讲台上的教授、博士导们倒显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口惹悬河、滔滔难尽,贯通古今中外的讲座,一不小心就过去了二、三个小时,也真是让人佩服,揣走万把千元的讲课费也是劳有所值的。
除上课、下课、出操外,班级和小组还要搞一些活动。如果你不参加的话,结业评语上就要给你写“不积极参加集体活动”,若是参加,又有参加的不自在。
比如在歌厅里唱歌吧,你总是找不到你会唱愿意唱的那首老歌;那么,只好你就听人家的吧。那些人和港台大陆的三地当红歌星是那么融洽友好,一首接一首地唱,连跳带唱,连蹦带唱,直到凌晨三点仍余兴未尽,当听众的我,最礼貌的办法就是在二十二点左右以上洗手间为名,溜回寝室;比如会餐吧,每十个人一桌,一看就是你是年龄最长者。因而,“少男、少女”们礼貌性地给你敬上一杯酒后,就自由搭档玩他们自己的去了。笑声、闹声、骂声,撕撕掳掳地逼酒,假戏真做地“交杯”,统统都是别人的事;你枯坐在那里能维持多久呢。我出现在这个人群里,让人总会误认为我是因读书成绩不好而经年留级的“蹲级篓子”!留级生总是比新生年龄大而被人聛视的。
事实上则不然。当学生时,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班级数一数二的高成绩;到了工作岗位上,不论是当教师还是当文化局干士,都曾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我进了公务员队伍是在八十年代末,那时,公务员队伍比较注重工作业绩,从最底级到第8级是很顺利的。之后,就凝滞下来。那些没有停止晋级的人,就是靠跑呀买呀的解决了。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十个寒暑过去,这一级“蹲”得两鬓苍桑年已大,见周遭满眼少年,人早已烟消了当年之壮志矣。
所以,不能不离群索处。
下课的时候,一部分人在围着教师讨论课件中的一些话题,其意思是让教师对他这个学员有一个“特殊”的印象。还有一部分人在一起“神侃”,意在让对方记住自己以后公费旅游到其门下接待要上点档次。有的人在给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同学拍校园照。而我,则习惯于独自去专家楼的窗前。
专家楼有A、B两座,就在大教室的后边50米处。不论是阴、晴、雾天,两个课间休息的时间我都会到这里来。绕过曲廊就可以直接走到一层楼的窗下。这是一个伸到荷花池中的一个矩形平台,大约有4m×8m的样子,可以凭栏望荷。此时的荷都已歇了花业,也看不到莲籽,只有伞大的荷叶一枝一枝地向上挺着。根部的水也平静得发稠发绿。当你一回头,就看见了整体的窗玻璃如水银镜一样,真切而一丝不苟地映照着你。你转身走来,就像电影中的拉近特写一般,让你最清晰地看到自家的尊容。从头至身,至腿,至鞋脚袜,从眉眼嘴巴至神采表情,实在太清楚了。不防就说上那几句话,看看是不是在发一种音时,有吊嘴角儿的毛病,不能像那位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那样,歪着嘴授课,让学员们觉得他凶狠。
“嘿,练播音呢?”
一脆快的女声扑冲过来,随之那个青海税务局的团委书记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来主动搭讪我。因为我昨天在楼道里帮她将一箱水果扛到四楼上去了。她是用几句友善的聊天来偿还那些力气的。当然,她会恭维我的,最后是欢迎去青海玩。我假装地要了她移动电话的号码,说一定要去塔尔寺打扰她。
明天就结业典礼了,我收获了什么呢?当我钻进双层棉被下时,这样问自己。双层棉被是不冻了,但它好沉。但沉也比挨冻好。其实寝室是有中央空调的,只因同室的小郑是宁波人,习惯和喜欢夜间开着窗户睡觉。我无奈地牵就了他,可他从来没有说半句感谢的话。反过来,我要还要感谢他?因为敞开窗户我是可以直接听到那不知名的鸟的“友情唤醒”的。
可是,当那可爱的鸟没召唤我之前,有一个消息让我十分恐怖:住在514房间的另一个班的一个本局的同事,因心脏病而悴然离去!
因为是凌晨,只好在床上难过地辗转一阵子。当我下楼走出曲廊时,那只鸟又准时地歌唱起来。
我停下来,侧耳细听,真的听出了那曲子里的凄婉音符。我想,那只翠鸟儿是早知道了,它是个精灵,抑或是个天使?
我向B座514房间望去。那窗子大敞四开,迎着晨风两幅白窗纱飘卷了出来。我突然觉得,这幅场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梦中见过!
那翠鸟呢?那个同事的魂魄呢?
我虽然不如那鸟儿青春和神气,可我终比那“514”的同事幸运得多吧。
扬州那个寂静的清晨,像金铂画一样镂在了我的心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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