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生爱一世心身碎的白薇
戚戚的日子如水,孤孤的身影如山,翻越三月的冷,泛红的两颊,芳菲了人间四月,“你是爱,是暖,你是人间四月天”。又醉了一次,又痛了一回,心儿就这样沉醉,这样疼痛地轮回,没有休止。
阳光走在竹海、田埂,小曲满湖,猜不透琵琶语;婉词缱绻时日,我在人间四月,你在哪?我的心碎了,我的身毁了,梦了一生,爱了一世,到头来还是循环往复地爱地梦。
遥遥那年月,也是这时分,乱世还是,初初夏要来,樱花凋零的异国,绿草强劲,芬芳清晰。翩翩杨骚正诗情,才子的头轻轻俯下,欣喜喃喃语:“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我爱你的心、灵、影。爱你那艰苦奋斗的个性。因此,我的心灵也完全交给了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寻来找去的最理想的女子。”然后,又急急地问:“你爱我么?”
此刻,你,湖南资兴的黄彰,后来被人们称为山野里一朵美丽高雅又苦涩的白蔷薇的白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感情重得几乎料不到:“我爱你,你是我发现的最清新、最纯洁,不带俗气的男性。”于是,你生生世世唯一的男人杨骚,成了你最美的天地,真正是你的乾,也是你的坤。
尽管当年陈西滢曾介绍过两位女作家,一位是当时“几乎谁都知道的冰心女士”,另一位是当时“几乎谁都不知道的白薇女作家”。可是,我记得你,不仅仅记得后来鲁迅赞誉为"仙女一般的作家"、“文坛上的第一流人物”。毛泽东曾握手亲切说:“我常记起你,你和丁玲是我们湖南的女作家……”而是,而是你短暂的幸福后长长的爱之伤痛之无奈。白薇,一个姿容清丽、雅逸脱俗,又文采飞扬、才华横溢的女作家,感情生活却始终与苦难连在一起,白薇的名字仿佛就是凄美的代名词。
有人说,白薇是中国版出走的“娜拉”,逃离了年幼一碗面条定下的终身。当年封建卫道士的捍卫者父亲,一手遮天的强悍母亲,硬是拒绝了小白薇不肯嫁的哭求。16的年轮,如娇嫩的花被拦腰掐断。目不识丁的丈夫夹手指的恶行,歹毒婆婆咬断了你的一根脚筋。你忍无可忍,忍无必要,毅然出走,逃出了封建婚姻的樊笼,独自颠沛飘离,远涉日本,沿途的种种艰辛困苦,非笔墨所能书写。
30岁那年,正如现在的暖时节,白薇在樱花开而谢日,邂逅了一生心爱心疼心痛的杨骚,一个诗人的杨骚,一个风流倜傥小她2岁的杨骚。遇上了,爱上了的1924年夏,东京郊外,如诗如画的山谷,如醉如痴的身影。白薇淡蓝色的连衣裙湖水一样的雅静,杨骚的黑披风猎猎作响,仿佛有远古之爱力雄起。杨骚的出现,燃起了白薇新生活的希望,“我以为一天有他,我的精神就是活的,我的力量会十倍地充实起来。”白薇的到来,开启了杨骚的新世界,“我要为了你更加努力……”于是乎,“两个寂寞而狂热的灵魂,终于像暴雨中闪烁的两股闪电,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暖暖的初夏,暖暖的爱,相拥相偎相陶醉,白薇以为这情这爱会生生死死,他就是你的梦想你的期待。
诗与画相得益彰的爱情仿佛嘎然而止, 快乐的日子总是匆匆的过客般,不久以后,白薇爱得无以复加的杨骚,竟一连几个月音信全无,扔下度日如年的弱女子,爱得痛不欲生。有人说,女文人多情可当痴情解,男诗人的多情就是滥情名,也许有一定道理。曾经白薇在情书里写:“爱弟,我非爱你不可,非和你往来不可。你要尊重我的无邪气,不要把我无邪气的可爱的灵魂杀死!”可,不日,咖啡店女招待,一张千篇一律桃花的笑脸,一个一视同仁的媚眼,杨骚醉了,多情公子开始滥情了,早将苦苦恋他怜他的爱人忘在了九霄云外,女人的心,瓷一样开始碎了一道道缝……
白薇不忍心责备,只弱弱地抱怨几声。杨骚强词夺理地说:“我只爱你一个人。爱和喜欢是两回事。对别的女人,我只不过是喜欢喜欢而已,你何必那么小心眼儿。”白薇泪满眶地说:“那么,我也像你似的,今天去喜欢这个,明天又去喜欢那个,你作何感想?”杨骚低下头不答,抬起头依然我行我素。
一棵拔出根的小草,怎么经得住太阳的炙烤?白薇的心开始流血,高烧不退,危在旦夕地躺在教会办的女人公寓。此时,杨骚突然不辞而别离从东京回国,掷下短而冷的留言:“十二分对不起你,我没有和你告别”。那是1925年初春,白薇看不到春天里有什么希望的萌动,纤弱的她跌倒、昏死。从此,戴上了深爱着的人赐予的无法解开的窒息的枷锁。
“中夜雨,明月何时出?雨洒悲尘悲越新,病扰脑筋脑更病。假睡终夜,合着怅望西湖的眼睛,心震震,可不是你在湖滨送来的叹声?啊!我丝丝垂着的发端上,都吊着一位青衣曼陀阴郁的诗人你!我眼仿佛迷惑在海底,手被风妖雨怪拖去似的……”情书好似“死亡之花”的樱,血红的泪浸透,一封封从东京出发,固执地飞到西湖。
日子已经过得不是日子,相思的心碎一地,看一眼是血,再看一眼,又像长出血样的梅。失恋的她,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杨骚所在的西湖。西湖啊西湖!可照得见另一双如你的眼,噙满了西湖的泪。贫病加交的白薇,一个高傲的女子,为了一个至爱的爱人,哀三求四,好不容易向一个亲近的人借了一只金镯当了70元做回国的盘缠。日夜兼程、不顾一切地赶回杭州,寻到了西湖葛岭山下的杨骚,此时他正满怀到南洋的发财梦,一时行程未定,赋闲无聊,情绪恶劣,蓄积的无名火竟莫名其妙一股脑儿发向白薇,喝斥、痛骂、冷面、绝情。白薇心寒身冷,无所适从,心,碎成了一片一片。数日后,杨骚扔给她一句:“三年后再来找你”。
身孱弱,心碎裂的白薇,又一次枯木般倒下了,终日以泪洗面。她没钱交房租,没钱交药费,连吃饭都没钱。神情恍惚中,还是只有一个名字念叨,以为暖着,还是冷了的名字啊!
无奈中,白薇卖了一部诗剧作品,困境解除,悲凉返日。白薇有着激情、痛苦而又无比坚强的灵魂,她没倒下,带着累累伤痕,倔犟地发出了铿锵的呐喊:“人无心,宇宙昏,我受不了这些凄风厉雨的摧残,我要发狂了!我闷、我哭、我跳、想死。死,我不!我要和世界这一切恶毒宣战!我要革命!”
后来,当白薇辗转回上海,杨骚也从南洋抵达上海。此刻的他一贫如洗,狼狈不堪。他得知白薇也在上海后,便迫不及待地去见她。出现在白薇面前的杨骚失去了往日的骄狂,只是疲倦和歉疚。白薇总是善,杨骚总是睿智,她又做了感情的俘虏。她又要了还是放不下,给予她痛苦多多幸福少少的杨骚爱弟,还是忍受他魔一样的善变,让自己胆颤心惊。爱得执著,爱得深切,爱得几乎不要了自己的倔。也许每个人有每个人对爱的理解和需求吧!
此后,所幸的白薇创作进入了白银时代,一个左翼美女作家,旺盛的创作激情与此前的她判若两人。《悲剧生涯》成为撬开她人生的一把钥匙,她 “再不愿作悲剧的主角了”,“她的生活和意志就是一篇血泪凝成的‘杰作’”。小说《接江》、《爱网》、《天地之死》;自传体长诗《琴声泪影》;多幕剧《蔷薇酒》、《莺》,独幕剧《姨娘》等相继发表。著名记者子冈说:“她的作品,看不见一些女孩儿家的拘泥,大胆得像没有水闸拦阻的波涛,横荡着热情和一种豪迈的风度。”
然,白薇与杨骚的感情生活,阴晴不定,冷热无常。白薇形容“如鬼影子似的冲来撞去”。又是一年的夏,他们终于分手了。而白薇也同时憔悴不堪,别人看到她,“直似目睹着一枝素影婷婷而正在烂漫吐葩的白色蔷薇,蓦然被无情的狂风暴雨吹打得十分凋残可怜,那样地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凄清与怅惘。”
“哀莫大于心死”的白薇,后来无论自己怎样地以为病怏怏地风吹了去,杨骚无论多么殷勤周到地照顾,哪怕七天七夜的周全,她还是拒绝“怜”爱。不理解的人还说白薇不接受的“无情”。田汉夫人安娥就非常理解白薇说:“当我确定知道白薇拒绝了杨骚的‘怜’爱后”,“我更相信白薇的自尊,白薇的人格的完整,美丽!” 自从与杨骚分手后,白薇始终过着独身的生活,一颗坚强的心啊!一副坚韧的生命!上帝垂怜她,给了她长长的93个风雨阳光的日子。
一份吃力的爱情,耗尽了她的一生,也许她的苦恋苦等,只是为了亲手了结自己的爱,为了自己梦想的心。
一个决绝的女子,梦一生;一颗痴迷的心,爱一世。她的爱总是在一片伤感的春色中,如“流的云, 奔的水,多少峰峦下,多少浪花碎,多少风的叹息,多少雨的泪……”(杨骚和白薇共同的诗).
我,不知该为梦一生爱一世心身碎的白薇,心疼地擦去泪花,还是含着泪轻轻地赞许她的坚贞?!茫然的我,定定地看壁镜,一朵白蔷薇,晶莹地盛开四月的天,冷也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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