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阁的一滴琼浆一泓苦海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清阁的一滴琼浆一泓苦海

秦晓晓\文 

    没有阳光的日子也可以宁静地好,没有欢笑的岁月也可以春天的暖,只要一滴甘美的琼浆,轻轻濡润心田尽够。之后,沉入一泓无垠的苦海,任生命散落一半忧伤,一半明媚。流水里的落花,是你最忧伤的美;山岗上的翠柏,是你最坚韧的俊。爱情也好,友爱也好,只要是纯美的情,不会沧桑,不会老去……

一个日子一个春夏,一路攀越,在文学的苑囿,在生活的旅途,民国女子赵清阁一如徐志摩的那只鹃鸟,“唱至血枯音嘶,也还不忘她的责任是牺牲自己有限的精力”。

生母早逝,继母不和,习惯在“孤孤独独,凄凄凉凉”中求学求生。因为怕失学,怕婚配,15岁的小清阁在一个寒冷的严冬,捧着留有祖母体温的四块银元,悄悄从信阳逃出,跑进漆黑,为了寻找不漆黑的明天。

从此,结束了一生中仅有的家庭生活,开始了漫长的流离……

从小习惯寂寞与孤寂,赵清阁喜欢把自己的所有情感用文字表达出来。是啊!文字无比的美与暖,与人不说的欢与痛可以在文字里欢歌哭泣,不做祥林嫂的累与俗。赵清阁从小在舅舅家的文化熏陶,父亲文学影响,加上后来多方位求学,多元发展,天资聪慧的她即使镶嵌在复杂社会,一支钢笔,一支画笔,配上亦女亦男的柔绵与果敢,出落成一朵美轮美奂的奇葩。

然,气质淡雅的赵清阁终身未婚,也从来没有过小家庭之乐,因而她的人生更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欣赏的、关心的、羡慕的、爱慕的、嫉妒的缤纷踏来。尤其出自蝙蝠侠式的 杜宣先生最情感最概叹的一段话:“我原本以为才女高标,洁身自好,是一件至善至美之事;可是看到赵清阁的结局,大受刺激。独身可以,但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好的女子一定要有好的感情呵护着,不能给予她们这种保障的男人,不配去接近她们。”许多男人为之暗伤,许多女子为之泪泣。
    后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樊骏老师讲授《关于老舍》专题时,一句“假如当时赵清阁在他身边,他不会去跳太平湖。”又攒起了感情男女的无数唏嘘哀哉。

热心的人们,怜惜赵清阁,评说赵清阁,“女子独身,多半是因为一个男人,何况才女!”我还以为,“女子独身,多半是因为没有寻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男人,何况才女!”其实,人生,男女间,尤其心灵男女间微妙的情感,是爱情是友爱,也许真没能泾渭分明,只好不问是情是劫。是纯美的情贬与赞都多余。是也非也,用善意的心思,用爱的心怀,仅仅只是无限怜爱。

赵清阁爱着文学、挥笔西画、操小提琴、泼墨书法……当时,堪称绝好的文学家、编辑;书法被赞誉为文坛女作家“第一”好字;国画作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风格。具有民国一道风景,透着一股民国闺秀的清贵,有着北方的豪爽,却轻柔;有着南方的娇媚,却刚毅。香港作家刘以鬯先生印象,“是一个具有男子气概的女人”。

尽管后来的历史簿籍里,很简约地简介赵清阁:“赵清阁,河南信阳人。编辑、画家、剧作家、作家,跟电影界渊源深。晚年在上海社科院工作。”这些零散着的是清冷的职业名,正如赵清阁整个人生的静好、稳妥、淡雅、婉约,无损于她的美和好。人们喜欢把中国文学史比作一条银河,那赵清阁仅仅算近现代段闪烁美丽又为人作嫁“无名”之士,知者自知,因而道是无名却有名。赵清阁一生特别爱着生养她的祖国,是一位追求自由、民主和进步的新女性。

人们只是痛惜,据说的在似水年华里,笑出花来,乐成百灵出笼。叫珊(老舍叫的)的她与克(老舍)牵手走过公园的桃林,她走成了无限的孤独,落寞悠长一生,他仅仅是唯一的一滴幸福的琼浆,然后,情感生活走出茫茫一泓苦海……

如果是,可怜清阁的凄美,也可叹清阁的英勇。也许她愿意守着自己心中那一泓情美丽地忧伤。而今,那远去的歌,湿漉漉地晒在春天的光艳里,入心的寒里温馨,如蝶……

那年那月,在武汉,是她与老舍的最初交往,那时抗战爆发了;在重庆,赵清阁的名字更是与老舍常常联在一起,写文章编文字,一前一后;合写多部剧本,名字并排而行。老舍是天赋会写故事的小说家,“善于写对话”;赵清阁则“比较懂得‘戏’的表现”,两者相加,天作之合。尤其在合写《桃李春风》时,交往甚密。当时同住北碚,毗邻而居。更巧,他们先后得了盲肠炎,又同病相怜。后来《桃李春风》,公开上演,轰动一时,曾获国民政府教育部文艺大奖,他们俩是瞩目的焦点。

 他们是朋友也好,爱恋的人也好,反正有着很深感情的那种。战时重庆,文友相聚常喜联句。后赵清阁晚年回忆,依旧无不交口称赞,就数老舍“联得既快又精,他还善于集人名为诗,很有风趣”;“人名诗难作,作得自然,不露痕迹,尤其难!我佩服老舍的才华。”老舍曾为赵清阁写五言绝句,皆人名联,意境而爽口,叹为观止。“清阁赵家璧,白薇黄药眠。江村陈瘦竹,高天臧云远。”   

抗战爆发后,在武汉参加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年轻美丽的赵清阁主编以宣传抗日为宗旨的《弹花》月刊。“弹花”是说抗战的子弹必将盛开胜利之花,这正好圆了赵清阁亲近革命大后方的心愿。在创刊号上,刚到武汉,老舍的《我们携起手来》,正是《弹花》的宗旨和文学艺术家的心声。他说:“什么伟大不伟大,什么美好不美好,诚心用笔当作武器的,便是伟大;能打动人心而保住江山的,便是美好。”

如果有爱,爱力是无敌的,新中国刚成立时,身在美国的老舍毅然归国,有人认为有赵清阁的给力。如果是,那种情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巨大的力量能这般美好就是好。而赵清阁是一个无私的真君子,无论何时,她是那么重情而爱才惜才。后来正如她与人多次不无沉痛地说,说的就是老舍,就是《呼啸山庄》里那个克的名字。“对于这样一位只活了六十多岁,但作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在中国作家中都算是相当有份量的人。作为从中国文学史来说,应该维护他作家的一个完整性。”

老舍对她不会不爱怜有加,欣赏有余。几封仅公开的信看似很平淡很平常,但更是关心改称“清弟”的清阁病体;几次在赵清阁生辰时赋诗以贺,可见情之至高至深。晚年凄冷的赵清阁把书画和信札捐给了国家,家里挂的都是复制品,唯一的真迹“清流笛韵微添醉,翠阁花香勤著书” 始终挂在书案前方,这是她1961年生日老舍题赠,朝朝暮暮,欢喜悲愁,也是“与书为伍,与笔为伴”赵清阁的又一个佳伴。情,正如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也许他俩的交往当时为文化圈内“公开的秘密”,美谈也好,不美谈也罢,当事人一般不触及。苦闷却无法逾越的赵清阁,与冰心言心事,冰心曾建议她借助改编《红楼梦》来转移注意力,排解内心的苦闷。冰心的婚恋观很传统,但对老舍与赵清阁的交往,始终持同情和认可。也许冰心太懂得赵清阁的善的真的情的爱了吧!

 真性情的女子,对待感情就是这样,只有懂得的自然懂得,只有自己心里的那杆称分分地明白。临终前,赵清阁将老舍写给她的百余封信件都付之一炬,一如黛玉焚诗稿的凄然壮美。她把那一段隐情的真与否,带走了!

“两个人的情事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也许1946年3月老舍赴美后,赵清阁创作过既美好,更觉凄婉的短篇小说《落叶无限愁》,也许是自传式的小说,唯一的文字,真实记叙过这一段爱情,反射出清阁的一滴琼浆一泓苦海。“她毅然决然地远走高飞,逃遁现实;她以为这便结束了他们的诗一般、梦一般的爱情,尽管很痛苦!”

秋天的落叶,从此埋葬了诗一般梦一般的爱情!走进今日的春天,走成了我们心中的春暖花开,春寒料峭。我猛然明白:当一个人经历许多许多痛苦后 ,痛苦就离那个人很遥远很遥远了,对痛苦过的伤口也有真感情真正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