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零点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这时零点]

                                            雪野

 

每个人身上都有疤痕,每个人心上都有疤痕,因为你是动物中多事的人。好了疤痕忘了痛,那是因为外在的痛是暂且的.外伤的习以为常,疤痕世人的皆知,亦就视而不见了。而心灵上的疤痕永远忘不掉,这种疤痕暗伤,足可以让你隐痛终生。

生性好思想、写字的人,犹为爱揭这心灵上的暗伤,且每揭都出血.久之,这种内伤能长成一只啄木鸟,它栖在你的心巢中,每逢触景,它便梆梆梆啄几下,让你心痛。其实不如打开心门,将这不速之鸟驱放自然,你也就了然了。但你不愿,也极难找到打开心门的钥匙,由那鸟儿在你心上闹心地扎腾。

那年,从姐姐家出来,差15分12奌。新建路40米阔的大道空无一人,连只野猫都没有,打个出租车,那你是痴心妄想。整个北方都已回家,也好,本来手头拮据的我,省些银两也可去善待自已败落的时光。

大道。面南。长街十里。年三十夜,酒足饭饱的我大步流星。

父亲是这年四月清明前三天去逝的,这是我有生以来举目无亲过年,没有了家的失落,生命的孤寂油然而生。

零星散炮开始密集起来,我听到孩子们在两侧高楼的阳台上呼喊声,大人让孩子们放炮时注意的唬喝声,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的父亲。

大道的两旁的树木一字排开。夜色中一望无际高大的越冬的槐树,它们在那高挑的、桔色路灯的辉映下,显得铜枝铁杆地坚强。树是幸福的,它们听到了爆竹驱冬的雷声,春天开启的门枢声。我没有树幸福,它们兄弟众多,它们交头结耳商量着开春的事情。

"瞧!马路中央那个孤独的家伙!" "做人多苦呵!" 它们都有个盼头,而人伤怀,春天与我无关。

我走在马路的正中间,笔直的上下车道分界线略发灰白,左右侧自行车道上残存着还未消融的冰雪。一个人的大道,天下苍然。

现在是南风,从大海的深处、南方的群山,跨过长江大河抵达北方的南风。风不大,但还是感到了微温的气息。

是酒的缘故?还是拥有的满足。此刻,我一个人走在宽阔的,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这大道是我的。我虽身无裹腹之金,可这灯火辉煌的无尽长街、长街两侧比肩林立的高楼、高楼里无忧无虑欢闹的孩子、都是我的。我拥有这座城,拥有这万家灯火的辉煌。

寒风扑面,我是凡高笔下大步田野的播种者,我温暖而幸福地走着。燕子迎着北风的刀锋行进,树们等待了一整个冬天,而我只须一步便可跨越.

两侧高楼连天接壤的爆竹,几乎是同时间发作的,从阳台上窗子上挑出的鞭炮、摩术弹、响飞天……同时指向马路的中间,那密集爆响的、拖着火光的火炮礼花,毫无节度地射向夜空响了开来。我一个人穿行其间,穿行其万家灯火射出的辉煌其间。’

我是凯旋门大道的拿破仑,

是秦王扫六合归朝的帝皇。

我是被逐出长安的李白。

那山呼万岁的爆竹轰鸣、尖叫爆裂,纸屑落下鲜花盛开,这盛大丰盈而雄浩的仪礼,让我激昂、让我感动

我行进、我挥手致意,我开始落泪,但决不哭泣!

我的子民万岁!我呼喊,万岁我的人民!L

我开始落泪,亦非喜极而泣.不为节日,不为春天,不为孤独,为这无情岁月赐予的,声势浩大的回报与凄美之感恩……

我知道,这是零奌、子夜,是午时,万物归零.钟声在狂欢的间隙间果断而残忍地击响,春天就这样疯狂悲壮而至。

当爆竹稀落下来的时候,我正转动着锁钥开着我静寂的房门.

屋景家徒四壁,一张单人床,一张摇晃的写字桌,那盏温暖地亮着的台灯,安静而忠诚地守护着我的家,照耀着它那田垄一样的稿纸.

我从那怆然而悲凉的辉煌中安静了下来,斜躺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时钟指向十二点四十分。

现在已经是春天,我想起了大地深处的父亲,我又想起了离我而去时,孩子那委屈含泪的眼睛。我听到了大河千里果断,瞬息的决冰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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