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小说            雪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老子。

六月的黄昏，美的像一匹金铂暖黄的绸缎。微风吹过，垂柳就会用它那草绿色的秀发轻抚我苍凉的脸。我在路边等朋友车来接我去吃酒。

香烟店门口三轮车上，卧着一只绳子拴着的黑白相间的猫咪。它在车板上仰着脸做它的鱼梦，并发出噜噜，噜噜的幸福小调来。我逗了逗它那雪白的胡子，它半启着眼看看我，伸了伸它的前蹄子。我又摸了摸它那粉色的凉凉的小鼻子。它醒了，它赖卧在车板上，伸着两只蹄子和我玩。

猫咪很干净，约一岁半左右，虎头虎脑。这时我脚下传来汹汹的狗吠。我扭头看时，只见一袭真丝黑衣大红花朵的贵妇，牵着一条大金吧狗，与另一怀抱小狗的贵妇说话。

金巴冲着猫咪狂吠，那狗大猫咪四倍，且盛气凌人凶相毕露。猫咪起身，马步、弓腰、咧咧嘴，不愠不火不屑一顾。金巴吼着，扯着绳链向猫冲，猫咪己无心和我玩。它马步蹲着，毫无惧色镇定自若。

虎威，这是天性，这是物种与生俱来的尊严高贵之血。

"吵啥吵啥!烦不烦，过妈咪这里来!"

贵妇低头，不大高兴牛逼哄哄地唬喝了一声，扭头继续和那人眉飞色舞唠叨。

金巴狗不依不饶，磨拳擦掌地继续汹汹。

"讨厌!能不能让人说说话!"

贵妇一扯链子，绳链脱了开来。狗扑上前，那猫迅捷地倒退一步尾巴竖直，两只爪子左右开弓，在贵妇唬喝着过来时，那狗吱吱叫着，搭拉着尾巴转回主人时，战争瞬即结束。狗毛落在猫的蹄前，狗血流出狗的嘴上。贵妇抱起狗，狗又开始流着血骂猫，只是没那么凶罢了。

"看你字家的破猫，不菅好，把我家狗狗抓成啥啦!"贵妇冲着刚从烟店里出来的主人数落指责；"谁家的猫不是在家里，谁家往大马路上拴!"

"你和你家狗嫌热出来溜马路，猫拴在我家门口犯那门子法。"猫主人小声回应着。

"赔!告诉你，这狗是一万多买的，能买你要一万只烂猫!"

"就你值钱，我们不值钱。" 猫主人小声回应着。

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你值钱开金店去啊!开银行去啊!开破烟店干吗?赔我家狗!"

贵妇嗓门一声比一声高，冲着猫主人和看热闹的人大发淫威，狗也不时汪汪几声。

猫离狗一米五，贵妇离猫主人一米五，我站在猫一边，等边三角，外围圆是看热闹的人。我不时轻抚它一下，它就会会心地用它的嘴角，那卷尖的耳朵抵磨我的手。猫抖抖它用过力的爪子，不时地用它那粉色的小舌头，舔舔这里舔舔那里，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也别嚷了，赶紧给狗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要不一万块钱就没了。"我终于忍不住为猫不平。

"狗咬耗子干你屁事?一边凉快去!"那贵妇一句话让我目瞪口呆。

"我是狗你是疯耗子?"众人哄堂。

"你怎么骂人呢?你知道她是谁吗?人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刚才和贵妇说话的贵妇过来帮腔，头发爆炸的象个鸟巢。

"她老公是个大干部，菅着半个省呢，别招惹这大泼妇，这条上的人都知道。"旁边一观众不动声色对我耳语。

"你有钱怎样，有权你又能怎样，告诉你鸟巢!我家的一只鸟能买她这一百条狗。我还可以买了你，让我家的鸟在你头发上下蛋，你信不信?"人们又哄堂，我二杆子劲彻底上来了

"她家的狗没有狗证，"那人又在我耳边低语。

"拿出狗证出来!今天这事连人带狗我还菅定了!"

"什么?"贵妇说

"你有身份证你狗也得有，还有你，狗证掏出来!"我冲着帮腔鸟巢说。

"这下遇上茬了。"

"黑社会的老大。"

"狗监局的，""报社的。"

"哪呢；这人是纪监委的，这可是大人物呢，电视上经常讲话……"

我心里明白，这里的街房邻居们是多年敢怒不敢言，向着我说话。我狗屁也不是，我心说。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这时一辆白色兰杠的警车停在路边，上边赫然写着大大的司法二字。

110来啦!人们顿时哑雀无声。朋友从车内探出头来；"老雪上车。"

我向朋友招招手；"稍等，处理个小事。"

这时，那个帮腔的鸟巢正想缩后溜走。

"赶紧回家把狗证取来，我在这里等着，我还有事呢。

"你呢，赶紧去宠物医院把小狗伤口处理一下，一只小狗能有多少血，总流血有个长短，国家现在还有虐待动物罪呢。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咱回来再处理这事。别忘了把狗证取上。"

狗己不叫，发着蔫滴血。贵妇无趣地、怀疑地、恢恢地、小声嘟囔着走出人群。

我把猫双手捧起，亲了亲它那九根不太温柔的胡须；再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