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桥的黄昏
有桥的黄昏
雪野
……相信你自己吧
无论活着多么艰难
——题记
有人说孤独是一种慢性自杀,有人说饮酒是一种慢性自杀,而我喜欢孤独又喜好饮酒,还有比这两样更好的东西吗?
这是夏日,夏日的黄昏是四季最美好的时刻。总在家里呆着会发霉,包括你的灵魂。这样想着,脚步便将我运到桥上。桥栏离水面有三楼层那么高,平时往下看都头晕,而此刻我却双脚摇荡着坐在桥栏杆上面朝湖心,身子靠着的石雕狮子正为我担心……见鬼,我不会想不开……
写诗换不来面包,只能让你伤心;写小说都是骗人,作家总是自作多情,他们认为自己哭别人也会哭。眼泪对强者来讲是黄金,只有弱者才常常把黄金浪费,随便挥霍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的人,难道不是罪恶的人吗?而许多作家居心不良,他们难道不是用他们的笔收购人们的眼泪铸造自己辉煌的桂冠吗?人们都是些笨蛋!让我们认清他们的伎俩吧!让他们用自己成吨的痛苦榨出那些苦汁吧,让他们用自己成捆的灾难编织自己的刺铁丝之篱笆吧!他们生命的田野全是红高粱,自己收割,自己酿造,让他们自己饮自己之苦酒吧,千万记着,千万别上他们的贼船,他们只能载我去苦难的深渊,世上是不会有布满黄金的岸的……
沙……一个往事爆裂了,犹如隔着50公里夜空看那绚丽的礼花——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多情而温柔,但她离开了我,无声无息那么短暂……啊!我的气球!又一个往事,由于我的错误,她飞走了,天空那么的深,那么的蓝,气球最后的红点一闪便消逝了……瞧,那是多么可怕的往事啊——一只微笑的鳄鱼冲着你点了点头潜入水中去了,而我却要渡这河,难道因为河中有鳄鱼我便不渡么,生活之河呀!生活之河!往事真是如烟吗?往事真的如烟该多好啊!忘川!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是太美好了,太美好的事情总是空洞的,像个O……
湖水与天空一种颜色,没有风,湖面静得出奇。水是没有个性的,反正我这样认为。它总是教条地反映别人的表象,天阴它也阴,天晴它也睛,同好多人一样,总是走别人的路,唱别人的歌,由于没有个性这就形成了它的个性,个性是什么呢,天知道……
有一个人正在上桥,是个女的,两只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一把伞掖在腋下,冷么?可这是夏天呀?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走得比蜗牛还慢。我说:“低着头干吗?找灵魂吗?”我递过去一个灵魂。“给你同志!这是你的灵魂吗?以后小心点,看把他踩得多脏,回家好好洗洗,多打些肥皂,清水过几次晾干还可以使用。紧记着拧紧螺丝,要不点焊算啦……”“放你的……”“干吗骂人!你怎么好歹不分,不说谢谢反而……”“我的灵魂在这儿呢!”她把脑袋咔地往过一扳,“耳环?你的灵魂是纯金的吗?”她白了我一眼:“铜的!居心叵测的男人!”“你放心!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是16K的吧!”“16K?24K?我的同志,你识不识货!”她边说边把灵魂放在我的手上。“啊!挺沉的,你真好姑娘。”我多情地看着她。“拿过来吧!假惺样,你们的手是灾难的根源,摸我们女人的任何东西都生锈!”咔!她把灵魂又卡在耳朵上,啊!还晃荡呢!
“哪……这灵魂是谁的呢?”我看了看四周。远处石凳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大理石做的,纹理是晚霞。那男的伸出那只木头胳膊总想搂那女的。
“喂!有人丢了灵魂吗?”我冲着他们喊。
“神经病!”那女的好像是这么说的,那男的又伸出他的胳膊
“这灵魂是谁的呢?”我摇了摇头。
我相信这上桥的女的肯定看见了我,低着头是表示她遇事不慌。我断言她是个大龄姑娘。牛仔裤绷得紧紧的,上衣是黑乔其纱,这样更显得她肤色白净,风度气质不错,由于远,看不清五官,是的,从走路的样子断定,她是个抑郁型的,现在流行这种类型。
“能不能快点呢?”我的思维这样说。
“你的朋友抛弃了你?”
她先是看了看我,然后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她面无表情。
“这是女人的过错!”
她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是女人的过错!必要的时候你应该展开你的孔雀之屏,迷惑他们,让他们眼花缭乱,永远让他们处于缤纷的幻想世界,直到感情与感情完全浸透,理智与理智嫁接成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的生活之树就会结出果实来的!”
她还是摇了摇头,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是的,是这样的,我是男人,所以最了解男人。别看他们野蛮得像公牛,一旦驯服了他们,他们就会像你的影子一样时刻追随着你,为你耕地,拉车,负重,但你必须让他们吃草,千万别喂他们苦艾!你总是喂他苦艾所以他离开了你。”
她继续摇头。
“是这样的,女人!”我开始有些愤怒了。
“只要你喂足了他们草,懂吗?你们应该有那种草,甚至你拍拍他们的牛角尖,他们会在所不惜地为你报仇,男人,这就是男人!”
这回轮到我摇头了,因为她摇得几乎抖了。
“他没有灵魂!”
女人终于愤怒了。
“那天我将他锁了几年的铁皮箱打开,你猜这只存放着他的灵魂的箱子里锁着什么?”
我盯着她摇了摇头。
“一只死苍蝇!”
我惊愕得差点从桥上扎下去,多亏那只身后的石狮子咬住了我的胳膊。
怪事,天下哪有这么慢的脚步,那女的几乎是在原地踏步。
对岸林子里有人在弹吉它,那些音符蝌蚪一样游进了我的听觉,歌词大概是这样的:
那天也是这个时候
你的眼睛点燃了她
你照耀着他走出黑暗
见了太阳他就扔掉了你……
过门是由急促的、哀伤的低音弦弹出的,其实是一种控诉,大意是这样:
如果生命可以重新选择
我宁可选择冰冷的石头……
我发现人们总向往石头,对!石头是没有思维的,没有感情的,也就是说,石头是没有痛苦的。不过人们总是好幻想:没有痛苦,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与价值呢?
吉它弹得不错,那种淡淡的哀愁生发其间,那种跌宕的情感错落其间,时而月下散步,时而流云满天,时而大雨瓢泼……技巧是成熟的,曲子是悲剧的美。
我真为这上桥的女人的风度与气质惋惜!这么好的曲子她竟然无动于衷。
“你的灵魂是橡皮泥做的耗子吗?”我说。
“你的灵魂是聪明透顶的跳蚤吗!”
她反问我的时候仇恨地偏着头,额头上的留海像给我准备的上吊的绳子!
“你认为你聪明吗?你妈生你的时候你都没哭,是吗?生命中你永远是胜利者,是吗?所有的死者都是你的战利品,是吗?大不了你是一只罐子里的蟋蟀,让时间的大嘴哈哈一笑了之……”
她步步紧逼,眼睛越睁越大,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是的,睛眼是陷阱,尤其是那些会说话的眼睛,那是多么动人美丽的陷阱啊!我跳进去过,不知不觉便跳进去了,那是些什么样的日子啊!里面长着遍野的塑料花,一开始让我神魂颠倒,一场暴风雨过后都变成了蒿草,风一吹过便发出撕心裂肺的磨擦声,天知道这陷阱有多大,茫茫荒原一望无际,我犹如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我呼唤,我哽噎,我嚎啕,一切都是多余的,没有回音,没有阳光,我泪流满目地走了整整三年,三年就将我变成了一个老头儿,一想起那段往事,泪就要变成鲜血……
果然不出所料,我看着她渐渐清晰的面孔,像一株风中婷婷玉立的病玉兰。由于她巧妙的掩饰,使人不大相信她有一种自命不凡、孤傲清高之感。无论衣着、容颜、行动都显得统一和谐。咔……咔……咔……隐隐传来她那沉重的、机械的高跟鞋敲击声……
“会掉下去的!”
“有石狮子呢?”我回答着她。
“你相信石狮子吗?”
我扭回头来看看身后的石狮子,刚才还呲牙咧嘴的,现在怎么笑吟吟的呢?倒是她的话提醒了我,是的,特别对那些笑着的面孔,我平素都是十分警惕的。
“笑不是能给人带来快乐吗?”
“现在的笑已成了一种武器!”
她平静地回答我。我点了点头。
“你经常笑吗?”我认真地问她。
“笑,在梦中,有时独自一人的时候也笑,不过是苦笑,主要是笑我自己。”
我点了点头。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灵魂。”
“灵魂?那么脏的灵魂?灵魂也能拿出来玩?你这人可太对自己不负责任了!”
“不……不是我的。”我向她解释。
咔……咔……咔……她低着头上桥。“你也太不自重了。”理智这样说。我赶忙扭过头来,是的,这样看简直可以说是侮辱别人!这样看一个女人尤为下贱!理智万岁……
“你孤独吗?”我的天!她问我的时候像个自信十足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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