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星空（散文）

孙柏昌

我总也忘不了童年的星空。

星空璀璨了我的童年、童年的幻想与梦境。

夏夜。小河。沙滩上流淌着温润的风。

溪水淙淙着月色、星光。我们都赤裸着身子，在小河里戏水，笑、跳、疯狂。星光与溪水一样清凉。倘捧起一汪水，星儿也会在手里起伏、漂荡……

躺在温暖的沙滩上，或者麦杆纺织的草帘上，草帘还散发着新麦那清新的幽微的芬芳，仰望那布满故事的夜空：

云一样的长长的银河横亘、蜿蜒。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时而瞪着亮晶晶的渴望，时而隐进絮状的云彩，没了踪影。云是一方洁白的巾帕？正在轻轻地擦拭着他们那汹涌着的相思泪？

每年的七夕，从清晨到夜晚，整整一天，我们都会时不时仰望天空，盼望着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可以看见飞舞着喜鹊，虹一样的鹊桥，那两颗相距遥遥的星，会以什么的姿态飞奔、相拥？牛郎是怎样卸下身上的担子，他整年整年地都挑着一付担子，担子两头是他们的一双儿女，一颗稍亮的星，是男孩？是女孩？不远处，是织女分别时抛给他的信物——梭子。梭子是四颗星汇成的一个菱形。他们分别得太久了。他们就是这样恒定地守望着，走过一个个轮回——春夏秋冬。爱，因守望而永恒？

七夕的夜，总是和童年的希望进行战争，非雨即云，难得清平。

“为什么？”

奶奶总有许多让我相信的理由：

牛郎织女也是人。大人也会哭。他们那天都在哭。天就下雨了。哭得厉害，雨就大；不厉害，就是毛毛雨。

云，是他们的帐子。他们要在一起睡觉的。人，睡觉时，谁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是不是？

月光太亮了，满天都是星星的眼睛。牛郎织女当然也知道害羞呢，等到云彩来了的时候，他们才会跑到一块儿……

夜深的时候，我会偎在奶奶的怀里遥望星空。

“云彩为什么还不来？”

“睡吧睡吧！你醒了，牛郎织女就会跑到一起了。”

我，许多孩子都相信奶奶的话。偶尔天空闪过一朵云，大家都会按照自己的梦想去编织：像牛，是牛郎的牛；我听见了牛的哞声。不！是喜鹊，十五只。它们的翅膀在欢快地扇动。什么呀？那是纺车，织女的纺车，你看，轮子在转，线愈拉愈长……

不过，没有一个孩子会等到牛郎织女相会的那一刻。

当我醒来的时候，朝阳已经在山峁上挂满了云锦，一片灿烂的红。

“奶奶，你看到了吗？”

“嗯。”

“为什么不把俺叫醒？”

也许，真正的爱，只能守护在梦中。

关于星空，奶奶有许多故事。她告诉我，那是七勺星，勺口上下左右的四个方向旋转着春夏秋冬。还有，大瓶星，小瓶星。大瓶在上时，一年的雨水就多。反之，就会干旱。只有大瓶小瓶相平的时候，才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奶奶有时像个巫师一样，向山民预告着一年的年景。

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地上的人儿也数不清。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粒属于自己的星。英雄的星星陨落时，在天际绚丽成一道流星。普通人死去时，默默地，没有光的炫饰，也留不下陨石。生之黯淡，死于黯淡。其实，都一样。每个生命都匆匆坠落的流星。每每看到纷纷划过夜空的流星雨，奶奶的话音便会忧戚起来：

“又有地方遭灾了。”

我的一生记忆最深的是三种类型的星空：故乡的，华北平原的，柴达木的。

柴达木的星空，给人一种触手可摸的感觉，好象只要你一伸手，就可以从天际摘下一颗来。那是一种纯粹地亮。

华北平原的星空，给你一种迷濛的感觉。干燥着，似乎还有细微的灰尘在空中弥漫。

童年故乡的星空，是一种湿润水灵的感觉。星光迸溅着宝石般的毫光……

而，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却难得一见本来意义的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