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灯
元宵的灯(梧桐花征文)
——闻香识故园之二
孙柏昌
今年的中秋夜,天阴沉着,没有月亮。
故乡有句俗话,“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也许,明年的元宵夜,真的会来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了。
于是,我想起了五岁那年的元宵雪。
“好大的雪——”林冲在《夜奔》里,那苍凉、悲壮的唱段。
其实,雪是温暖的。当大雪覆盖了故乡的山野的时候,那是一床厚厚的被,让故乡的山峦、溪流、梯田、林丛都安然梦中,睡一个好觉。
元宵夜,雪,凛冽着清新。依然会有灯,漫山遍野的瑟瑟着烁闪。空气中依然会弥漫着幽微的蜡炬燃烧的独特香味……
每年的元宵,母亲总会做许许多多的灯。
堂屋里,摆着许多做灯的家什。一盆炭火抖动着蓝色的火苗,炭火上架着铜盆,盆里正溶化着白或红的蜡屑。母亲把白萝卜、青萝卜、胡萝卜、白菜根切成一段一段儿的。然后,再用小铁勺挖出一个浅浅的窝。然后便开始捻做灯芯。一团洁白蓬松着的棉花,母亲小心翼翼地扯下一缕儿,均匀地缠绕在小木棍上,木棍的顶端是一个小小的棉花团。当一个个木棍插在那一个个窝里的时候,母亲便会用小汤匙舀起溶化了的蜡,顺着灯芯一滴滴的浇下去。
因为家里很少点蜡烛。也只有在新正祭祀的日子,那明晃晃的蜡烛才会照亮那幽暗的夜。母亲总是认真地收拾、保存那些溢出来的蜡的残屑,一点点的,比小手指的指甲还要小的,为了元宵的灯。
至于做多少灯,母亲心里是有数的。家里的每个窗台、已经死去的亲人的坟茔、还有村西的关帝庙、东边山坡的土地庙,都是要放一盏灯的。
晚饭前,夜幕乍落时,母亲便把灯装在篮子里,打点三哥去送灯了:
“庙后那儿,放7盏。狗皮地,放两盏。关帝庙,两盏;土地庙,两盏。”
母亲叮嘱得很仔细。庙后、狗皮地,是我们家的地。庙后埋着我的曾祖、曾祖母以及其他先人。狗皮地则埋着我的祖父和夭折的叔叔。
我会跟着三哥,当他的尾巴。
“雪太大。你别去了。”
妈妈不让我去。
“不。我要去。”
我喜欢看那在寒风中颤抖的灯苗儿。更喜欢闻那蜡烛燃烧时飘散着的独特的香味。那混杂着燃烧的蜡烛、烘烤着胡萝卜、萝卜、白菜气息的味道,在我的心底芬芳了一生。
当我和踏着吱吱咕咕的雪,走向幽暗的山野的时候,我的整个身心都好象被白雪擦拭过了。
关帝庙的灯火最绚烂,那种芬芳的气味最浓郁。我们小孩子会偷吃那燃尽了的胡萝卜。那时,孩子们好象都崇拜那个红脸美髯的关帝。偷吃那样一个同样殷红的胡萝卜,是不是会有与他一样的侠胆忠心?
当我们送完灯盏,回望漫山遍野那烁烁闪闪的星辰般的璀璨的时候,我的心里会涌出一阵惊悚:
那是一双双先人的眼睛吗?他们是否还在注视着我们:
做个好人吧——多行善!莫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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