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拾贝（散文）

孙柏昌

黎明

我在湛江的南三岛住了一夜。

睡时，隐约着海潮的喘息。

醒来，涛声依旧。

或许因了那个叫“伊甸园度假村”的枕头也充满了天堂般的柔软多情，我没有睡好；我更喜欢坚硬的枕头。于是，我便不得不枕着厚重的《史蒂夫.乔布斯传》（出门时忘记带一本催眠的书了，便在广州机场买了这本书。书，没有看几页，却成了垫枕头的。实在有点委屈这个伟大的人物了）。

如同傻乎乎的趋光昆虫，我被窗外的亮光诱惑了：天亮了！这么早（表针指在５点３０分）？

走出户外，我才看到那亮了一夜的廓灯。周遭正值黎明前的黑暗，很深沉。花圃、椰子树、桉树林、葱郁的山药架都隐匿在粘稠的夜色里。不远处，响起了渔家的三两声狗吠和报晓的鸡鸣。

我向海边走了几步，又缩了回来。我觉得，那陌生的黑暗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祥的预感。于是，我便留在庭院里，像童年那拉磨的驴一样，绕着花坛，转了一圈又一圈……

柔和的海风，绿色的空气，驱除了失眠的疲顿。

我贪婪地做着深呼吸……

我也听到了大地的呼吸……

篝火的灰烬

我一踏进海滩，便看到了一堆篝火的灰烬。

海滩笼罩在朦胧的曙色里。尚未熄灭的炭火，依然忽闪着靛蓝色的火苗。

谁是那堆篝火的主人？我不知道。

是一个孤独的守夜人？痴迷的听潮者？还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走下海滩的沙坡上，只有我那清晰的脚印。

整个海滩阖无人影。

海潮那无奈的喘息声里，仿佛也溢满了孤独旅者的心绪。

我知道，那是一簇曾经热烈燃烧着的篝火，有过噼里叭啦的节奏，飞溅着的火星。激情与幻想，或许曾把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或者两张青春四溢的脸映衬得那样绯红。

那璀璨于一片幽暗中的火光，是如何撕开那无边的黑幕，给遥远的归航人一束灿烂的光明？

我知道，生命再绚丽，也逃脱不掉一个灰烬式的终结！

我久久地盯着那堆篝火的余烬，直到海滩的远方，出现了另一个孤独者的身影……

海潮的足印

我去过太多的海滩，却从未留意过海潮的足印。

足印，细腻、柔情，如古老的象形文字写满神秘的箴言，或者像先人崇拜的图腾里的文饰，诉说着什么，昭示着什么，启迪着什么，关于宇宙，关于生命……

我无法理解这些神秘的符号。只是惊讶。

海潮，依旧在远方呼啸奔腾。

先前，我只在意那些无休无止的喧腾。海浪高扬着白色的鬃毛，铺天盖地，涌叠着滚滚雷鸣……

海潮，拥有一种神的力量，一旦来过，留下的却是自己的唯一。人的脚印、渔船的泊痕、直到沙虫的蠕动、渔家母鸡与小鸡的爪印……都会荡然无存。尽管，有那么多人都想在这个世界上为自己留下一点点划痕……

我小心翼翼走在海潮的足印上。

我想读出点什么。却愚钝得什么也读不出来……

我只知道，伴随着新的一次海潮的来去，海滩依旧会有一片新的崭新的足印，一片新的图腾……

你会听到一个个新的生命在呐喊！

他们的足印也注定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