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炊烟
哦!炊烟(散文)
——闻香识故园之七
孙柏昌
哦,我又看到了故乡的炊烟!
故乡的炊烟是对他乡游子发出的第一声呼唤,芬芳着温暖与柔软。
当从烟台开出的大巴吭吭哧哧地翻上最后一道山梁——陡崖礓,眼前便豁然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黄昏,没有风,宁静而慵懒。夕阳把柳、槐、杨、皂角那蓬松的冠,还有那错落着的青色屋檐涂抹得一片殷红的灿烂。那一根根或靛青或乳白的炊烟,直立在三两声漫不经心的狗吠里,渐渐消散、弥漫,一缕儿一缕儿地缠绕在树的枝隙叶片间。于是,整个村落便氤氲、隐匿在一片纷纷扬扬的晚炊的香气里了。
在那一团纷乱里,我会寻觅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根炊烟。
炊烟会在瓦楞、屋脊、“布狗”(故乡土话里的鸽子,屋脊的两端泥塑着两只“布狗”。我不知道,先祖的传统里,也把它当作和平的象征吗?)的经年的枯草间纠缠。
我会看到咕咕答答的风箱声里,灶膛里火光一闪一闪,吻舔着母亲那深刻着许多皱纹的脸。
我的心灵便会漂浮在那一片温暖的炊烟里,回到童年。
炊烟已经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只要有炊烟升起,你就会吃到一顿热乎乎的饭,不会饥饿。一日三烟,我会清晰地辨认出那炊烟的气味,燃烧的是树叶,还是蒿子、苫草、山胡椒子、老鼠草……树叶的气味也千差万别,是柳、杨、桐、楸、皂角、杜梨、柿、李、枣、樁,还是槐。槐叶,也因槐而异,洋槐、国槐,还是绵槐。小时候,我好象总是在背着一个筐没完没了地打柴。流着新鲜浆汁的草的气息,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脉。每每背着柴草回家,我都会下意识地去分辨那炊烟里的柴草气味。
“妈,你烧的是绵槐叶。”
“狗鼻子!”
每每印证,几乎都是准确无误。
记得的,那时,我的手总是幽绿着的,幽绿着青草的气息,好象总也洗不净。
我知道,草,即使干枯了,依然会记得自己青葱的岁月,细心地呵护着那曾经清纯的味道,不曾湮灭,也不会失去。那是它们生命的基因。
芦苇、三棱草,会带着溪水清亮的气息;而山胡椒、苫草、艾草会裹携着马尾松的松脂味;甜根草、老鼠草、黄芹,则始终浸泡着故乡泥土的滋味……
气味也清晰描摩着故乡的山峦、溪流、泉水、土地。我会闻出一个画面:岚雾一缕儿一缕儿撕扯在山风里,刚刚跳上山峁的太阳,在雾幔里时隐时现。牧牛郎的梆子声沉闷喑哑在浓雾里,偶尔会闪露出俯首齿草的牛那湿漉漉的影子……
炊烟是田园牧歌里最温暖的音符。
我知道,当炊烟最终散尽的那一天,我会找不到自己的故园……
哦,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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