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除夕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难忘除夕(随笔)

孙柏昌

 

1968年的除夕,给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那一天,我是在海上度过的。

记得的,在兰州大学读书的德周君赶到北京,想与我们几个同班的高中同学汇合,一同回家过年

那时,天津至龙口是有客轮通的。于是,我们一行7人便于腊月25日赶赴天津,在我舅舅家住一夜,坐次日的客轮回胶东故乡

舅舅家的生活、房子,都不宽裕。舅舅与舅妈的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100元,要养活三男一女的六口之家。他那河北区鸿顺里5号的平房,也只有2间。几个同学把买船票的钱留下后,凑了点钱,给舅舅买了两包点心和十斤挂面。好象还凑了不到20斤的全国粮票。至于,那两间平房如何挤进7个小伙子,我好象没有认真想过。年青人,头脑很简单。后来,舅舅再见到我的时候,便叮嘱我:以后不要这样了。

也算天命吧。德周君急性肝炎发作,高烧,只好住进了金刚桥北的一家医院。我们便轮流守候,只留下二、三个人在舅舅家。行程也随之延误了。船期延迟到腊月28日。那一年的除夕,也是腊月二十九。

当年的客运码头在张自忠路的海河边上。中午一点多登上“民主10号”客轮。客轮很小,要在海河里慢悠悠地航行4个多小时,初夜时分抵达塘沽再过船闸入海。我们站在甲板上,偶尔可以看到骑自行车的人。船速,比自行车慢许多。当年的塘沽,还保持着渔村的冷清。夜晚,灯光疏落,黑幽幽的。船闸边,有几个钓鱼者模糊的身影。船闸也是日本鬼子占领塘沽时修建的。至今,还在的。

海上一夜,风平浪静。我们一般是坐4等舱,票价4元。我们和南开、天大的同班不期而遇。于是,我们4个人便凑在一个舱室里打升级牌。我和北京石油学院的焕然君打对家,把南开、天大的两个同学赢得够呛。我们都转了两圈了,他们还在“7”上静止、徘徊。至夜深,才稍事休息。次日凌晨,登上甲板,便可以遥望故乡的海岸与岛屿了。

海岛隐约在迷蒙的远方。

突然,一个年纪稍长的旅客发出一声惊叫:

“那岛,不是屺姆角!”

屺姆角在故乡龙口港不远的一侧。

稍后,船员也意识到了。民主10号已经偏离了航道,向西偏移了数十公里。后来才知道,船长与大副已经被“打倒”了。掌控命运的是二副。此刻,狂风大作。海浪如同扬着白色鬃毛的马队奔腾驰骋,铺天盖地。客轮的广播室里播放着毛主席的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我有点晕船了。躺在床铺上装死。身体随着波浪的节奏滚动。帆布背包在床上滑来滑去。“民主10号”果然民主。我的一个同学永长君被选成了旅客代表,与船员共商“船”是。我的五脏六腑却在翻江倒海。早饭没有吃。中餐,永长君端来一碗山东大滷面,是5分钱一碗,还是一角钱?记不清了。我也不能吃。他用2分钱给我买了4块水果糖,一小碟船上白送的咸菜。

船已抛锚。二副把握着舵轮,让船头始终顶着风。直到傍晚,风势才稍稍减弱。大概也有五级风左右。龙口港航道很窄。五级风,也是不允许靠码头的。

旅客群情鼎沸。难道让我们在船上过大年夜吗?

于是,二副便冒险了。还好。夜色里,“民主10号”安全泊靠了。

我登上码头的时候,觉得土地还在摇晃。这种摇晃的感觉好象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星期。

故乡,也在浓密的夜色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