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杂文）

孙柏昌

中国人讲面子。

我的老家有句俗话：“面子事”。适用于人们之间有事需要互相通融，“面子事”，意思是彼此“让一让”，都给对方留下点面子，就过去了。

撕破脸皮、不给面子、交恶，终究不好。也有悖于祖训“中庸”、“和为贵”什么的。

我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是“三青团员”，算是遗老遗少吧，对新社会偶有微词。课外活动时，他说，大家都吃不饱，也就别活动了，可以猫在教室里讲笑话。记得的，他带头讲了这样一个笑话：

“某，极爱面子。在自家门楣悬一小方肥肉，每每出门，必用肥肉轻拭嘴唇。双唇顿时油光闪亮。以此示人：家境殷实，餐餐食肉。一次，鼻尖沾一幼儿屎，略黄。有人问某：‘鼻沾何物？’曰：‘粘糕也。’”

同学们均报以大笑。

早年读过的两本闲书《金陵春梦》、《我的前半生》里，也说了大人物讲面子的故事。蒋介石先生，身子极瘦，羞于示人。而又不得不让自己的医生反复观瞻。于是，便对医生心生嫉恨，好象对自己的医生做了手脚。西太后在接见外国公使递交国书的时候，矢志不移地维护天朝的面子：公使必须行双膝跪拜礼。双方经过了一阵激烈的争执，公使最终选择单跪——跪一条腿。当时看的时候，我曾哑然失笑，一个不怕割地赔银子的出手大方的老佛爷，居然会在两条腿之间计较了个天翻地覆。

无论是大人物、小人物，爱面子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情愿把自己的丑恶、龌龊、卑琐的一面坦荡于光天化日。示于人的，都是光鲜、靓丽。诚如我。我在去医院取自己的病案的时候，发现医生把我列入“高危病组”。这是我之前所不知道的。即使是血压高涨，我也是昂首阔步，若无其事地行走于烈日炎炎。我从心里拒绝让人看到我病态。当然，人为的掩饰终究是虚拟的、无效的。人家还是能够从你的脸色里看得到的。不过，我还是愿意陶醉在这样一种自欺欺人的游戏中。

其实，类似的人生游戏几乎无处不在。大到世界、国家，小到市井人物。面子工程，是须臾不可或缺的。

我所在的小城，每天都在忙着刷墙面。一些旧楼，经过一番精心的粉刷，也会焕然一新，混入新建筑的行列，毫不逊色。其实，其五脏六腑依然故我，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改变。

面子，让我们破费了许多资金、时间、精力。

倘舍弃了面子，我们还真不知道还会干些什么呢？

面子，当然要讲究，悦已愉人的事。只要不是纯粹为了欺骗，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