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回家(随笔)

孙柏昌

 

旧历的新年毕竟最像新年。

这是鲁迅先生的话。

于是,大家都想回家。

家是母亲。是灶膛里的火。是温暖的土炕。是是屋顶那一根袅袅着的靛蓝色的炊烟。是老屋青瓦上那一株干枯的草,在寒风中瑟瑟的抖……

家是心灵永恒寓所。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每每到了这个时节,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凄惶: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母亲在的时候,我每年冬夏都要回两次家。我是母亲最小的儿子,是她心底永远的牵挂。每次回家,母亲都会长时间地看着我:怎么总是那么瘦?

记得的,有一年,我因为一种特殊的情感经历,竟然一次家都没有回。母亲在沈阳大哥家便向我发了封电报,希望我马上去沈阳看她。

每次回到家里,我和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几乎整天都坐在炕头上,听母亲说话。母亲说,我都把土炕坐出了一个坑。

母亲去世了。我觉得我的世界坍塌了。有时,我会惶惑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没了母亲守望的旅途,写满孤独……

三哥把老屋翻盖了。走进那个陌生的家,我连一点母亲的气息都找不到了。我觉得,我的灵魂也像再一次被剪断了脐带,注定终生漂泊。

我偶尔会与二姐同时回到故乡。二姐问我为什么总住在蓬莱的外甥家?

我说,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

前些日子,侄子来电话说,家乡要推进城镇化了。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那个曾经的村落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侄子说话时,是高兴的,因为可以住楼房了。1958年,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的时候,故乡的临街墙壁上就写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图景。侄子还年轻,他也许不知道,一旦永远告别了自己的故土,你还能找到自己的根吗?又有谁来守护你奶奶、爷爷的灵魂?

去年初春回家,我去祭典母亲的时候,侄子元宵送在坟前的灯还在,没有点燃的灯。他说,正月十五那天夜晚风很大……

有时,我会这样想,母亲的灵魂依然在守望着我,在我被痛苦折磨的时候,她会走进我的梦里:把一个刚刚从灶膛火灰里掏出来的“居居”递给我。那种用面粉掺上木槿花,做成如意的样子,在火灰里烤熟。据说,吃下去可以压惊。眼下,我多么想渴望吃到母亲的“居居”的呀!

故居,永远氤氲着母亲的气息。故土难离呀!

若干年前的一个元旦,我在广东廉江的鹤地水库泛舟的时候,同行的老吴告诉,他的家就在水下,早已被水库淹没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凄楚。

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一直关注着三峡移民问题。我不知道,他的书出版了没有。我想,每个灵魂都渴望有一个永恒的居所吧……

当我的故乡城镇化了的时候,我会回家看看。我不知道,那一片废墟会留下什么记忆:小河南,鸡爪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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