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随笔)
孙柏昌
旧历的新年毕竟最像新年。
这是鲁迅先生的话。
于是,大家都想回家。
家是母亲。是灶膛里的火。是温暖的土炕。是是屋顶那一根袅袅着的靛蓝色的炊烟。是老屋青瓦上那一株干枯的草,在寒风中瑟瑟的抖……
家是心灵的永恒寓所。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每每到了这个时节,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凄惶: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母亲在的时候,我每年冬夏都要回两次家。我是母亲最小的儿子,是她心底永远的牵挂。每次回家,母亲都会长时间地看着我:怎么总是那么瘦?
记得的,有一年,我因为一种特殊的情感经历,竟然一次家都没有回。母亲在沈阳大哥家便向我发了封电报,希望我马上去沈阳看她。
每次回到家里,我和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几乎整天都坐在炕头上,听母亲说话。母亲说,我都把土炕坐出了一个坑。
母亲去世了。我觉得我的世界坍塌了。有时,我会惶惑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没了母亲守望的旅途,写满孤独……
三哥把老屋翻盖了。走进那个陌生的家,我连一点母亲的气息都找不到了。我觉得,我的灵魂也像再一次被剪断了脐带,注定终生漂泊。
我偶尔会与二姐同时回到故乡。二姐问我为什么总住在蓬莱的外甥家?
我说,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
前些日子,侄子来电话说,家乡要推进城镇化了。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那个曾经的村落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侄子说话时,是高兴的,因为可以住楼房了。1958年,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的时候,故乡的临街墙壁上就写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图景。侄子还年轻,他也许不知道,一旦永远告别了自己的故土,你还能找到自己的根吗?又有谁来守护你奶奶、爷爷的灵魂?
去年初春回家,我去祭典母亲的时候,侄子元宵送在坟前的灯还在,没有点燃的灯。他说,正月十五那天夜晚风很大……
有时,我会这样想,母亲的灵魂依然在守望着我,在我被痛苦折磨的时候,她会走进我的梦里:把一个刚刚从灶膛火灰里掏出来的“居居”递给我。那种用面粉掺上木槿花,做成如意的样子,在火灰里烤熟。据说,吃下去可以压惊。眼下,我多么想渴望吃到母亲的“居居”的呀!
故居,永远氤氲着母亲的气息。故土难离呀!
若干年前的一个元旦,我在广东廉江的鹤地水库泛舟的时候,同行的老吴告诉,他的家就在水下,早已被水库淹没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凄楚。
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一直关注着三峡移民问题。我不知道,他的书出版了没有。我想,每个灵魂都渴望有一个永恒的居所吧……
当我的故乡城镇化了的时候,我会回家看看。我不知道,那一片废墟会留下什么记忆:小河南,鸡爪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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