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媳妇丢了！”（杂文）

孙柏昌

若干年前，一个年青人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对我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我们旅行结婚，去了苏州。这是我第一次到苏州。这座江南小城漂亮极了。小桥流水人家，假山幽径古塔。一方山水一方人。那简直是人间天堂。我的两只眼睛好象不够用的了。人、景、物……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新奇。我竟然把自己的新婚的妻子忘记了，直到走进一个小细细窄窄的死胡同的顶头，无路可走了。我才恍然醒悟：噢！我是来旅行结婚的！冷丁回首时，她已不见了。她也是第一次来苏州呀！茫茫人海，她在哪儿？我立时出了一身汗……”

他还告诉我，丢媳妇的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在恋爱的时候，一个秋夜，雾很浓。她上夜班。夜里１１点多钟，他骑着自行车去接她。当时，他的单身宿舍在滨海新村。对象的家在东大沽。到了滨海，他一个竞直拐了进去，把一段黑黑的路留给了她一个人。尽管她在后面叫他，他也茫然无觉。仿佛那个声音与自己毫无干系。那一刻，他已经把她忘记了；也忘记了自己骑着自行车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在这样一个空寂的凌晨，当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吸烟的时候，街区灯火疏落，万家窗口幽默。那一个个幽暗的房间里，温暖着多少人的梦境？我忽然想到这样一个年青人，一个若干年前的故事。我不知道，在后来的旅程中，他是否还丢掉过自己的妻子。妻子是否一次次会原谅他。如果他们婚姻稳定，孩子是在读初中还是高中、大学？

记得的，他是大连海运学院的毕业生，学电讯的。他说，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像是进了一座和尚的大寺院，清一色的男生。毕业后，一直在拖轮上工作，又进了一座和尚的小庙。在那无尽无休的漂流岁月里，他的世界从来没有完整过。他甚至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女人，有女人的存在。孤独的心灵，已经让自己的性格变形了。所以，才发生了上面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们有世界上有多少这样残缺的心灵。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在真正关注着人的心灵。

前些日子，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杀人犯，很年青。他在接到一个杀人邀请电话之后，马上就去了。他觉得，杀一个人与宰一只鸡没有什么区别。我无法想象这个年青犯人的成长过程：他的家庭、父母，读过书吗？当他从母亲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时候，那一声哭叫是否也一样清脆动听？他是不是也是曾经的天使？为什么会变成如此凶残的野兽？天使与野兽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稍早的时候，看到一个巴勒斯坦母亲，她说，她要多生孩子。生一个孩子，就是一个人肉炸弹！我听了以后，心灵一阵抽搐。如果，只是让自己的孩子那样去死，为什么还要生？

我的床头放着一本刚刚打开的美国意识流小说《复杂的善意》。小说的一开头，就讲了一个女孩子和她的母亲在看一个农场宰杀鸡的血腥。那样的一次血色记忆会影响她的一生。

我知道，我们的社会太缺乏心灵的关怀。心理学在中国还太年青。没有人守护的心灵家园，必定是一片荒芜。当那一片荒芜转而变成人生的苦难的时候，谁之责？

爱、善良、悲悯、生命的无比崇高，当这些人类共有的价值观，不断被人践踏、蔑视的时候，人类只能自食恶果。

是邪？非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