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５７号（笔记）

——我的企业笔记之三

孙柏昌

住过渡房，是新调入的人的一种待遇。

我的过渡房是东临５７号——东边的邻时建筑５７号。

我们一家四口最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住了差不多一年。那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忍受的一年。

我失去了自己的独立空间了。晚上，我要抽烟，要熬夜，要看书，甚至还想写小说。我从来不会让妻子和女儿“享受”我的烟薰火燎，这是一生都遵守的原则。

先前，我在河北的时候，也曾经租住在一个很小的民房里。尽管小，却有两间。当时条件很差，当然没有沙发什么的。毕竟还有一个外屋。我可以坐着小板凳，把大板凳当成“写字台”。我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创作了一个电影剧本，还有一个获奖的舞台剧本。后来，住在公家分的房子里，平房。我有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而且还有一个不小的院落。院落里搭了个鸡棚，养了７只下蛋的母鸡。每年都要种两架黄瓜。整个夏天，自家小院的黄瓜是吃不完的。

没有了自己的空间，我不知道干什么。夜晚变得特别漫长。不得不在外面瞎转悠。夏天，蚊子特别多，个头也大，是那种芦苇荡里野生蚊子，黑色的。叮一下，立时会起一个很大的包，足以让你骚痒一个星期的。有时，居然还会挤到一个小小的游戏室里，与一些陌生人打扑克。与此同时，我托同事帮忙，能否给我找一间单身宿舍。晚上我总得有个可以读书的地方呀。

有时，也会到办公室去和同事下象棋，下得天昏地暗，硝烟弥漫。我们都落棋子如同砸石头，竟然把桌子上的玻璃板都敲碎了。

几个月后，沧州一行十人来看我。他们都是当年创作力正活跃着河北作协会员。一看到我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有两个年轻人都哭了，是那种放声的哭：

“孙老师，我们回去！回沧州。”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接待他们的。是住了一夜，还是当天就回去的？

我觉得，自己对两个女儿也有着深深愧疚：正是在那样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那个九吋的黑白电视，让她们的眼睛近视了。让她们唯一高兴的事，就是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只是好景不长，夏天，暴雨夜。海风呼啸，海水倒灌。我的东临５７号屋内积水约增半米深。流浪猫也从此不见了。两个女儿整天都在哭着呼唤牠，却始终没有归来。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好象把我的所有希望与自信都淹没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失败者，妻子，还有女儿，都在跟着自己受苦受难……

我只能忍受，却不知道如何忍受。大水过后的第三天，我便申请出海了。我第一次独自乘坐着拖轮去了渤海湾第一个，也是中国第一个中外合作的海上现代化油田——埕北油田。我希望，大海的蔚蓝与辽阔，可以抚慰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