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碎片

                            文/喜欢冰心

  　香香老师得艾滋病了！消息经女人樱桃小嘴或血盆大口溜达出来后，像无数枚呼啸而来的炸弹，还是长翅膀的新式炸弹，先是有声有色地落到各家各户的房前屋后，炕头炕稍，酝酿好情绪后再铿锵有力地轰的一下炸得四处开花，极其华美。

   香香老师是一个多本分的老师，她咋会得那种见不得人的脏病？一个女人惋惜地说。

　　哟，人心隔肚皮，假装正经呗，看她瘦成那样，真像有艾滋病。另一个女人很自信地判断说。

　　接着来了第三个女人，第四个女人……

　　这时候，天公好像耐不住寂寞也跟着掺和瞎起哄，噼里啪啦又是乱风又是下雨。瞬间，口水、雨水肆意横流，大有淹没香香老师家汹涌之势。

　　香香是老师，是为人师表的老师，是出类拔萃的老师，年年被评为劳模。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香香老师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假期里学校的操场被村人当做晒谷场，弄得乱七八糟，破狼破虎。香香老师扫完操场，又把桌椅摆得井然有序，擦得一尘不染。之后她细致地把花池子里一人高的蒿草全部除掉，那些被杂草遮挡住的小花才得以露出鲜亮的色彩来。香香老师苍白的脸上汗珠晶莹，晶莹的汗珠越发使她脸色苍白。她坐在台阶上歇息，骄傲地看着这朵花，望着那朵花，娇艳的粉嫩花团仿佛变成孩子们挤眉弄眼的笑脸，笑脸让香香老师心里美滋滋的，她忘了擦汗，她禁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花瓣。

　　香香老师有很好的身材，很好的容貌，很好的口碑，在穷乡僻壤的山村像一面灿烂夺目的旗帜。旗帜红彤彤的色彩，晃得一个人眼红，她正处心积虑预谋抢夺下来据为已有。这个人是村长的姑娘，初中毕业后靠村长灵通的关系安排在村里当代课老师。无论是教学经验还是人品和香香香老师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天，村长姑娘突然瞪大三角眼，雪亮。像从恶梦中醒来，嘴撅挺高和村长说，年终的劳模对我很重要，有它我就能转为正式老师，可以调到镇里。

　　村长说你和香香老师竞争难度太大，得找机会下手，正常竞争恐怕没戏。

　　村长姑娘咬牙切齿地说，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村人起得早，吃饭也早，孩子们上学也就早。香香老师等得草尖上的露珠蒸发无影无踪时，才稀稀拉拉来几个学生，学习最好的王小虎没来。

　　香香老师问，王小虎咋没来上学？今天可是第一天开学呀。

　　那几个学生离香香老师远远的大声说，王小虎要转学。

　　为什么要转学？

　　不知道，反正她妈不让他在村里上学了。

　　香香老师心里划魂：念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学呢？

　　王小虎家穷得丁当响，平时就是香香老师接济他，他才得以有机会继续上学。

　　嘤嘤的哭声让香香老师心痛几下。香香老师完全没察觉出比这更致命的心痛正不知不觉吞噬她。离她几米远站着丫丫，她扭动身子想往前走，却犹疑不定，就在那左右晃，张大嘴哭哭咧咧的。香香老师没理丫丫，心想，挺不了一会，丫丫就会像燕子一样飞过来。这孩子总是这样，喜欢恶做剧，出其不意给你惊喜。以往丫丫歪头看香香老师生气了，踮起脚尖，使劲挠香香老师的胳肢窝。香香老师最怕丫丫这招，她们滚作一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丫丫得意地笑，笑得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丫丫蹲在地上哭，哭声越来越大。香香老师愣住了，也蒙了。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站着不动，一直哭。没等她跑过去，先来的学生旋风一样拉着丫丫跑，边跑边喊，老师有毒了。

　　香香老师看到丫丫被拽倒在地，膝盖跄出血了，可丫丫连头都没回。香香老师莫名其妙地发愣，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眼见学生一天比一天少，香香老师心急如焚，于是香香老师挨家挨户家访。家长回答如出一辙，口令统一说孩子喜欢去外村读书。

　　最后一家是王小虎家，香香老师拖着要散架子的身子来到王小虎家门口，听见屋里的对话。

　　妈，为啥让我到外村上学？

　　香香老师有病，这病传染，离她远点，得了会死。

　　什么病？王小虎刨根问底。

　　就是见不得人的脏病，说了你也不懂，明天起早去别的村子上学吧。他妈妈开始不耐烦了。

　　你听谁说的？王小虎半信半疑。

　　村长的姑娘，人家的亲属在医院上班，说香香老师前几天化验了，结果是什么阳性，这还有假。

　　……

　　香香老师的身子如雷击般颤动，身子像树叶一样抖在风里，本想进屋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一步。

　　第二天，香香老师望着王小虎和丫丫他们背着沉重的大书包隐在崎岖的山路尽头，心被无形的刀割成一地碎片……

　　为了孩子不再走十几里崎岖的山路。香香老师含泪以最快的速度写了辞职书。理由是自己身体不好。可惜的是学生们并没因为香香老师老师的辞职而再回到学校。因为村长姑娘如愿以偿转正，调走了，村里再没有老师。

　　香香老师有病了，不是艾滋病，是普通的感冒，但这次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