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王市长

                                   　文/喜欢冰心

　　巴掌大的水城半年之内换了N个主管文化的副市长，王强就是在这种飘摇不定的局面下，主动请缨到水城上任。

　　我看过王强档案：X省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品学兼优，据传还是省厅某领导的公子。对于他为何放弃大城市的优越条件，心甘情愿到水城，我一直深感困惑。于是有事没有事时，就端一杯索然无味的茶，不动声色地在王强办公室门口晃荡。因此经常看到王强一手擦汗，一手批文件的样儿，竟然有点可怜他。心想，倘若再无休无止窥视下去，自己都觉得无聊透顶。所以有一天，当我端一杯索然无味的茶，在他办公室门口晃荡10圈后，10次瞄到王强一手擦汗，一手批文件时，掉头就走，却和身后尾追而来的小吴撞个满怀。小吴手拎一瓶冰红茶，腆个大肚子，冲我挤眉弄眼。我搂住他脖子，一起回办公室继续喝茶聊天。小吴说：“别看王市长在见面会上说得好听，为了繁荣水城文化事业愿意贡献自己的青春。实际上还不是像前几任领导那样，捞点政绩后就拍拍屁股滚蛋。”我说：“先别枉下结论，王市长好像不是那种人。”小吴目似寒钉：“打赌！他若能在水城待上一年，我天天开车接你上班。”小吴有个腰缠万贯的爹，前几天刚给他买一辆款式新颖的POLO车，水城仅此一辆，出尽风头。能坐车上班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我的左腿曾经骨折过，至今走路有点跛。

　　接下来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儿，使我对打赌一事胜券在握。一是王强积极携同相关部门领导，组建起老年秧歌队，青年合唱团，少年读书会。二是这些繁杂琐碎的活动，有的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王强却事必躬亲，当场处理。几个月下来，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水城人就天天有戏看，夜夜有歌听。他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有三位退休老干部甚至毕恭毕敬地站在政府门口，高唱：“跟着共产党走……”

　　以前，水城文化活动也曾多姿多彩，但那些场面豪华、阵容强大的文艺演出都是给上级领导看的，水城人只能在电视里看。看了电视的水城人就愤愤地骂，一台节目耗资几万元，就几个领导看，真他妈的败家！所以当秧歌队、合唱团、读书会组建时，水城人以为又是领导在作秀，参加的人寥寥无几。王强并不气馁，亲自挂帅，与群众打成一片。自此，秧歌队里有王强滑稽的身影；合唱团里有王强嘹亮的歌声；读书会上有王强激情昂扬的演讲。不仅如此，各社区还免费给扭秧歌的老年人做服装，给合唱团的青年人请老师，给读书的孩子提供宽敞的场地。慢慢地，水城人领悟其中乐趣，争着参加各项活动。王强还大刀阔斧改革演出方式，除了必要的室内演出，其他一律到露天广场。此举更丰富了水城人的精神生活，增加水城的文化氛围。

　　水城文化欣欣向荣，这让王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不能大意，就拿今天晚上5点在沿江公园举行“欢乐灌区开阐放水”的演出来说，准备工作丝毫不敢懈怠，既要在演出地点的四围拦上警戒带，又要安排警力。露天演出，安全不能疏忽。

　　今年气温比往年偏低，5月天不暖和，加上晚间江边风急浪高，气温下降不少。

　　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舞蹈《水乡》，小演员们伴着悠扬的乐曲欢快地跳上台来。她们跳得欢，我却冷得直打哆嗦，下意识地往王强身边靠。王强的手不时地随着节奏打拍子，很投入的样子。节目相当精彩，雷鸣般的掌声就是证明。我却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致，抱紧肩膀，把一双皮鞋磕得嗵嗵响。忽然有人碰我胳膊一下，真是雪中送炭呀，工作人员送来了军用大衣。当然王强身上也披一件。

　　穿上军大衣，才安下心来听节目。只能是听，不是看，因为我的近视镜被女儿摔碎了，没来得及镶镜片。灯光刺得眼睛闪金星，台上模糊一片。索性闭眼，听潺潺的流水声，啁啾的鸟鸣声，听着，听着，就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寒风吹醒，睁开眼睛一看，王市长不见了，顿时睡意皆无。

　　我在人群中扒拉来扒拉去，就是不见王强踪影。突然听见台前有人喊我，循声找去，发现王强正被小演员们围在中间。我像长了翅膀的大鸟飞到王强身边。王强搓着手，上牙嗑下牙说：“老李，快把大衣脱下来。”我说：“王市长，你大衣呢？”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脱大衣，以最快的速度把大衣披在他身上。王强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语气略显不满地说：“不是我穿。”转身把大衣披给身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孩。我劈手夺下大衣，讨好说：“这可不行，冻感冒了怎么办？”女孩见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我冷。”我几乎将鼻尖贴在女孩的脸上，哦，原来是我女儿。

　　一年后，我一瘸一拐地钻进小吴的POLO车。小吴用嗓子眼嘟囔一句：“坐就坐呗，嘴张那么大，你有啥喜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