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喜欢冰心

　　春晨的阳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介入的？纵是满室春光逍遥，我竟一概不知，是我昨夜睡得太晚了。为了按时完成新浪博客圈《菏花淀》圈主长笑老师布置的作业《火红的仙客来》，我咬牙坚持写完初稿。深夜11点20分，当我起身离开电脑时，整个脊柱突然像火车遭到意外而急速脱轨，零件被巨大的外力撞击得四分五裂。不知从哪伸出一双阴险的魔手，关节瞬间被疯狂撕扯，各行其道。我两手拼尽力气卡住后腰，试图减轻过于密集的疼痛。末了，禁不住失声呻吟起来，连鼻尖也沁出汗珠。我习惯等待爱人那句话传过来：早点休息吧。可屋内静悄悄的，哦，爱人和儿子早进入香甜的梦乡。怕惊扰他们，我慢慢挪动僵硬的身子，上了床，狼狈躺下。疼痛始终不离不弃，似乎欲将我凶猛吞噬。我会怕你吗？我和它较起劲来。你疼你的，我数我的，从一到十，从十到百……不知多久，终于昏昏睡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可终究得醒来。我微睁双目，一夜固定仰躺姿势早使躯体麻木，稍微活动一下手指，不想让疼痛波及那么快速而鲜明。我像一只懒惰的猫，侧目垂睫享受春晨的阳光，享受它恋人般怦然心动的温情，享受它丝丝缕缕的恩泽。

　　春晨的阳光纠集全部自然的热力，柔柔地倾泻到房间各处，毫无遗漏。最先热烈地铺设在粉色窗纱上。窗纱的图案很新潮，上部分是缕空的，下半部分是实心的，不同多年前那种布料厚重的帷缦，严肃地遮挡全部阳光，仿佛一个自闭的人不肯与外界多一些沟通。刺眼的光束执着地穿透图案，缕空心形图案被投射到高分子化合物的墙壁上，改变原来形状，幻化成一圈又一圈忽大忽小的斑驳，使人容易引起遥远却又具体的想象。而实心图案迥然不同，阴影幢幢，风采依旧。阴影的黯淡与光束的明亮相映成趣，黑白分明。脑海中忽起这样一组词不达意的诗句：“贴束轻盈的阳光在墙壁/明与暗的秘密在这里被揭示/明亮向你汇报惊喜/黯淡难免隐藏在心底/将这一切都留给自己/明亮说：你走你的独木桥/黯淡说：我走我的阳关道/一阵恍惚的沉默/教训来自刀光剑影的屠戮/明亮与黯淡拒绝握手言欢/斗争还在继续。一阵痛莽撞地攻击后背，文字与阳光纷纷逃跑，似乎走远了……我再也无力抓住它们。

　　眨眼的工夫，春晨的阳光又悠闲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它不急于奔向室外。因为此时春寒料峭，它定是怕冷。细细的微尘是绝对欢迎阳光的眷顾，有了阳光，它们才得以流利地现出真身。静静观察灰尘在阳光里欢畅游戏，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戏谑的目光专注一个针尖样的小亮点，紧紧不放。任它在你眼前飘浮往来，时而浮起，时而沉下。真的难以想象大千世界还有这么微弱却又如此活跃的微生物。倘使遇到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个轻微的呼吸，它倏然一个漂亮转身，等你揉揉眼急切去寻，瞬间无影无踪。正惆怅着把它弄丢了，不知是原来那粒，还是新一粒，眼前又有亮点飘浮过来，重复经典动作。

　　灰尘过于纤细，过于瘦弱，疼痛过于宏大，过于强悍。看来，疼痛是拒绝和我握手言欢了，依旧如刀子般锋利地工作，一下一下有来道趣剜割。只感到身体向下沉，一直向下沉，最后失去知觉，完全被疼痛攫住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只睡醒的乖乖猫机灵地跃到我身边，眈眈地瞪我。我提住它稀疏的胡须，它夸大其词地叫着。阳光在喵喵声中再次热烈起来。目光追踪灰尘沉降到墙壁最低处，那里什么时候蹲踞一只毛茸茸的小老鼠？一动不动，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我被吓得灵魂出窍，一跳而起。惊悚暂时战胜疼痛。而那东西，没拿我当回事，依旧一动不动。自尊心受到侮辱。我壮起胆子收腹憋气蹑手蹑脚走过去。怎么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很像床上那只瞪圆双眼沉静地看我怪异举动的猫呢？我也瞪那猫一眼，它知趣回应我一声，居然心安理得地跑向厨房。等我小心翼翼走近才看清楚，原来虚惊一场！是儿子的老鼠玩具。紧张在松懈的时候，往往会不由发泄出来。我如释重负叫了一声，不夸张说，我的声音天生是一只独特的闹铃。于是，爱人打着哈欠醒来，儿子嚷嚷要穿衣服……

　　因为声音的惊扰，新的一天开始了。可谁知道在这之前，我和春晨的阳光有过怎样一次深刻而推心置腹的晤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