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花儿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3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最美的花儿

                 文/喜欢冰心

倘若大自然遵循正常规律,黑龙江11月份飘雪,不算啥新鲜事儿。如果无雪,那才叫稀奇。今天上午,天空阴沉晦暗多时,以为天公忧郁一时半会儿就可重展笑颜,艳阳高照。所以脑子里绝无半点下雪的概念。近午时,目光赫然触到窗外雾岚般恍白一片,我竟有些猝不及防。说实话,确实被那些纷纷扬扬、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惊住了!不讶然雪花的轻俏,也不讶然雪势壮观,而是讶然自己为何这般疏忽大意,怎么可以把生命中一道不可或缺的精神图腾遗忘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甚至了无痕迹。

进入八十年代后,“温室效应”使全球气温明显上升,全球变暖。即便是雪乡——东北,仍有11月份穿着单层运动服招摇过市的,我就是其中之一。看着街道两旁那繁密碧绿的杨树叶子,认为离下雪的日子远着呢。真的没想到2008年第一场雪,来得这么迅速。2008年对于中国人有着怎样特殊的重大的意义?恐怕童稚的孩童也能顺口说出一二:四川汶川大地震、北京成功举办奥运会、神舟七号载人飞船圆满完成任务。热情善良勇敢智慧的中国人,以坚强的毅力,克服罕见的灾难;以骄人的成绩,完美的结局,让世界各国认可了发展中的中国。中国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不再默默无闻。而参与这些事件的人们,付出怎样的艰辛和汗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想必天地早已动容。而那些从天庭而来的洁白的雪花,格外给人们带来一份祝福和平安。因为没有风的参与和要挟,雪花的舞姿就多些随意和率真,像一群在草地上嬉闹的孩子,笑也是美,哭也是美。飘行、斜逸、追逐,无论从哪个角度目视,雪花都呈现一种无可挑剔、惊世骇俗的美。雪花袅袅飘向四处,旋成心中最美的花,须臾之间开满了世界:高耸的建筑物白了,低矮的房屋白了,街道白了,巷口白了,视力所达之处,全是晶亮润泽的素白。在这个飘雪的午后,将死的心灵逐渐复苏,逐渐鲜活,像一叶战胜寒流的嫩芽,于微微春光中萌发无限的活力。

飘雪。午后。再熟谂不过的老场景,像一张褪色的旧照片,虽然光彩已逝,却总能留给你我温存的回忆。我深信它只是倦了,躲在黑暗一隅安然歇息,只需轻轻一唤,就满面含笑亦步亦驱跟随而来;又如娇羞的新娘,一旦被挚爱的人挑起盖头,便粲然一笑,迷醉了整个心房。下雪时不冷,雪花用它单薄的身躯抵挡住寒流。所以走在街上的人们神色从容,步履坦然,不似下雨天,步履匆匆,逃命一般。最好遇上老街坊,闲聊几句叙叙旧情。他们谈话的内容我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无非是下雪了,你家屋子是不是暖和;出门在外,应该多加衣。这些都是很温馨、很人性的话题,一路而过之间,听得心里暖洋洋。尽管这些面孔陌生,可他们脸上洋溢出亲切平和的笑意,让人觉得这个冬天处处充满温情。

由此我想起童年时,下雪天断然离不开这两样装备:火炉和棉装。

冬天寒风凛冽,掇氏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不足为奇,这时取暖显得尤其重要。室内重要的取暖装备就是炉子。一撒冷时,也就是10月份,炉子早已搭好。我家火炉的位置常年不变,搭在屋地正中央。因为这样对流均匀、通畅。吃完早饭,我的任务是先把几十块红砖“请”进屋,再憋红脸抬一筐“维得罗”的沙土堆在一边。而余下的活儿,则由手脚麻利的母亲大显身手。这时候别想看到父亲的踪影,他在村小学当校长,成天忙学校的事情,性急的母亲等不及他有空闲,何况窗外已是大雪飘飘。搭炉子这样的小工程,对母亲来说轻车熟路,一个小时的光景,一座周正、大方的炉子宣告竣工。啧啧赞赏时,怎么看都觉得那炉筒子碍眼,四节锈迹斑斑的炉筒子依次环套在一起,由东至西,桥一样横架空中。我明明见父亲买新的回来,哪去了?后来问妈妈才知道,又被擅长“以新换旧”的父亲拿到学校去了。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比如家里新买的板凳,我坐不上几天,就被他搬到学校给那些没有凳子的新生坐。所以吃饭时我有充分理由不安分,不停地从东屋窜到西屋。母亲瞪父亲一眼说:“学校没有旧板凳吗?”父亲嘿嘿笑,态度极好,过几日,扛回一个“严重残疾”的板凳应付了事。那是他跟学校保管员打了借条,日后要还的。

火炉搭好后,就可点火试炉了。将柴火塞进炉膛,炽热的火苗窜起的那一刻,冰冷的房间顿时有一股热流流淌。柴火在炉膛里“噼啪,噼啪”燃烧,像一个嗓音铿锵的人在唱着欢歌。有时我觉得柴火以“燃烧自己,温暖别人”的方式结束短暂一生,何尝不是伟大而崇高的一生!正如臧克家在《炉火》中所写,炉火能发热、能发光“能发出震撼心灵的声响”。如果炉子不冒烟,不打呛,火苗旺旺,我们会挑几个外形饱满的土豆,切成厚片放在炉盖上烤。土豆片不能切太薄。因为炉盖温度高,往往容易烤糊。我最爱听土豆片放在炉盖上时发出丰富的“哧啦”声,那声音对于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而少零食充饥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有不可拒绝的诱惑力。不一会儿,土豆片上有金黄色的湖泊状的嘎巴鼓起,那土豆的芳香到处弥漫。这时谁也不用谦让,敞开肚皮可劲吃。因为土豆不是缺货,家家都会储存十几袋子过冬。窗外落雪簌簌,银白素裹;窗内几个孩子围着火焰红烈的火炉转圈,笑着,闹着,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温馨而美妙的童话世界。

如果想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另一个重要的装备,不能不提,那就是棉衣。判断哪家女主人会不会做活,不看别的,就看她给孩子做的棉衣针脚是否匀称,襻扣是否精致。那年流行带襻扣的紫色碎花棉袄,我喜欢极了。母亲允诺我,如果考试第一就给我做一件。平时我的学习成绩是中等,为了心仪的棉袄,我废寝忘食,刻苦学习,在期末考试时果真考了第一名。我满怀希望期盼着,甚至做梦都会梦到穿着那件棉袄在同学面前神气地走来走去。几日过去,母亲却说,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布料。为此我撅嘴生气,不吃饭,也不学习。为了一个目标全力以赴,却达不到预期效果,九岁的我接受不了这样一落千丈的结局。后来奶奶知道此事,责备母亲说话不算数。最后奶奶从给二叔准备结婚用的钱里拿出五元,去镇里供销社扯了几尺紫色碎花的布料,并连夜做好。穿上那件棉衣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因为我知道,为了挣回这五元钱,视力不好的奶奶会挑灯夜战给人家裁剪衣服。当时怕弄脏棉袄领子,我央求心灵手巧的舅妈织上一个绿色的毛线领佩上。奶奶现在80多了,远在辽宁,早已不能操持针线了,前两天她打电话问我,你那里下雪了吧?你家小宝贝穿棉衣没有呀?殷殷之辞,让眼眶一阵阵温热、潮湿。

第一场雪,过于轻薄,过于势单,人的脚步踏上去,汽车轮子辗过来,使雪花终不堪重负,慢慢消融,化成一地污浊。但雪花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的花儿。即使它消逝得无影无踪,也是消逝在美好和纯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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