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枣子

文/李丽杰

童年时最盼望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收到远在河南的姑姑的邮包，打开鼓鼓的邮包，一颗颗红彤彤的枣子带着一路风尘迫不急待地骨碌出来。于是，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新年，因了这些小小的枣子而过得与众不同。母亲精心挑出色红、饱满、圆润的枣子放在柜子里，那是留给奶奶的。奶奶肝不好，姑姑写信告诉她一个偏方：红枣20克，蜂蜜少许，文火熬，当茶饮。几十年来，奶奶一直坚持喝这种茶，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她，仍是耳聪目明，思维敏捷。这大概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一日食三枣，百岁不显老”；余下不周正的，磕破皮的，有虫眼儿的，母亲将它们清洗干净，用来煮枣粥，蒸枣罐头、泡枣酒，包枣粽子，这些由枣子衍生出来的吃食，是一家人一年到头难得的美味。特别是大年三十那天，母亲会杀一只鸡加枣子几枚，慢火久饨，我们围着灶台一边嬉戏，一边嗅着甘美的香气飘满小屋，感觉日子不再清苦，变得有滋有味了。

我们这里属于寒带地区，不适合枣树生长，心中一直憧憬着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见枣树。初中毕业那年，有幸去河南姑姑家串门，终于一睹枣树风采。姑姑的屋子后面是缓斜的土坡，坡上长着一片不起眼儿的枣林。从后窗远远望去，树干黑黢黢的，不但毫无特殊之处，反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可是走到近前，却是另一片活色生香的天地。先是一浪浓过一浪的香气扑面而来，那种香纯美而绵长，如饮佳酿一般。等再走近些，枝头上数不清的枣花映入眼帘，一串串喇叭状的淡黄色小花从密密匝匝的叶丛中挤出来，竞相吐蕊，像孩子调皮的眼睛，眨呀眨的。枣花的颜色很特别，是清清爽爽的淡黄，不同于其它花儿媚俗的大红大紫。想不到，这么丑陋的枝条居然可以奉献出这么好看的花来，确实让人赞叹。然而，更令人赞叹的是置身于寂静的枣林，忽闻一阵籁籁的风吹来，枣花便纷纷飘落，轻盈滑过你的发丝，鼻翼，裙裾，似有似无。这种如临仙境的情景使我对现实产生了一种虚幻感，仿佛那些已逝的旧时光重新穿越而来，我看见诗人苏轼站在枣树下，轻吟“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后来，考学时报考了中药专业，通过系统学习详尽了解大枣是一味中药材。大枣，为鼠李科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植物枣树的成熟果实，主产于河南、河北、山东、陕西等省。初秋时采收，晒干生用。大枣不但是美味果品，还是滋补良药，有强筋壮骨、补血行气、滋颐润颜之功效。作为药用，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大枣气味甘、温。养脾气、平胃气、通九窍、补少气，久服轻身延年。”现代医学研究表明，大枣含有多种维生素(A、B2、C、D)、烟酸、胡萝卜素及有益于人体健康的矿物质，对过敏性紫癜、贫血、高血压、急慢性肝炎、肝硬化、胃肠道肿瘤等疾病具有疗效。

前几年，我去北京参观了位于阜成门内鲁迅故居，这里是先生在北京的第四处住房，先生就是在这里写下了《野草》、《华盖集》、《彷徨》、《朝花夕拾》等著作。在故居前院通往后院的幽静甬道墙内外，各矗立一棵已百年以上的古枣树，可谓饱经风雨洗礼，而如今仍是蓊蓊郁郁，虬枝苍劲。高高的枝头隐约缀着几颗青涩绿果子，它还在执着向往曾经年轻的岁月。先生在《秋夜》中的开头写到：“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先生在文中为什么用重复的语言写枣树呢？原来枣树被先生赋予丰富内涵，寓意着革命志士前仆后继之意，充分反映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由于先生的刻意描写，使这两棵普通枣树成为京城名枣树。

枣树在我国已有3000多年栽培历史了，耐干旱、耐瘠薄、耐盐碱、适应性强，生命力顽强，沟渠、堤坝、村落、路旁，均可栽种枣树。枣子是我国独产果品，中国的大枣生产居世界领先行业如今，随着中国经济与世界接轨，各种各样的枣产品远销海外，备受赞誉。小小的枣子，却有大文章可做，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