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月光

文/李丽杰

房子临街，窗户紧挨着路灯。白日，伫立窗前，放轻音乐一曲，观赏街景可谓妙不可言。如果视觉疲劳，略将目光上移几公分，造型奇特的路灯会成为另一道怡人的风景线；然而到了黑夜，路灯次第亮起时，那强烈的光束投在窗上，让人无法入睡。即使换上质地厚重，挡光极强的窗帘，路灯也不肯收敛亮度，依然猖獗地闯进房间。以前，小区路灯亮到晚上10点就完成了它的使命，自动熄灭。可是近一年来，不知什么原因，路灯兢兢业业地从暮色四合工作到晨曦微露，才阖上眼睛，悄然离去。长明灯，城市普遍现象，这是一种极大资源浪费。

平日天黑下来，吃过晚饭，我很少开灯，因为借助路灯光亮，室内便可亮如白昼。忽然有一天，路灯如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疲惫了，毫无征兆地灭了。路灯的突然寂灭，让我有一种恐慌，赶紧拉亮室内所有的灯。再回头望向窗外，月亮饱满地呈现了，我又赶紧拉灭所有的灯。不开灯，不是我多会过日子，目的只有一个：请神圣的月光进来作客！

我喜欢月光，喜欢月光纯净自然的亮度。我相信，月光到达房间的那一刻，一定带着田野上清草的气息，花园里花朵的芬香，山涧中溪流的甘甜……月光风尘仆仆，遥远而来，照着墙壁、地板、窗帘、家俱，还有一个摊开掌心，自我陶醉在月光中的女人。有了月光，楼下漆黑的道路渐渐涌起了一片温暖的橘黄色。路灯灭了，出来散步的人并不比往日少，只是步伐缓慢了，见面说话都轻言细语了，不像路灯明晃晃亮起的时候，那样急匆匆，那样大声说话。大概如水的月光使内心平静下来，他们怕惊扰了月光而不敢大声喧哗吧。

四季更迭，月亮出来又消失，消失又出来，总有一些过去的人和事让我们怀念。小时候天黑了，母亲舍不得点灯，让我们早早钻进被窝，我睡不着，悄悄掀开窗帘一角，让月光照进来，照着小脚丫，像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这样我就睡着了。长大了，离开家读书，想家的时候趴在上铺，借着月光给父亲写信，具体写什么，现在依然记得清楚，无非是想家，在学校吃不好等一些鸡毛蒜皮小事。记得有一次得了重感冒，半夜总是咳嗽，怀疑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沾染了月光的笔触，不禁流露出悲伤情绪。父亲马上回信，劝我要坚强，急时吃药，别舍不得花钱，过几天就去看你。现在，夜已深，万籁寂静，我没拉上窗帘，为的是让月光随时进来。因为它是我的朋友，走了那么远的路来看我，我不能将朋友拒之门外。

我不知道月光于他人眼中是什么样子，我曾问过儿子，儿子说妈妈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月光就是一种黄色的光呗。儿子说得没错，他还小，只能从书本上认知月亮。然而在我眼里，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月光是那么柔美，那么不寻常，那么的变化莫测。春天，月亮因为刚刚挣脱冬的束缚，急于展现蓄积一冬的风情万种，天上，地下，照得亮亮堂堂，温温暖暖；夏天，华灯初上，月光曼妙，江水静静流淌，河畔树影婆娑，让人怀疑是否到了天堂。秋天是丰收季节，月亮也散发出丰收的气息，格外饱满起来，特别是到了中秋赏月的时候，月亮不只是月亮，还有另一层意义和寄托。冬天，就大不一样了，月光像被逼人的寒气冻住了，藏起半个脸看着人间。如果恰逢寒雪纷飞，月亮彻底做了逃兵，返回天庭不再出来。

我们与月亮相比，多么卑微啊。月亮永恒驻扎在空中，历经天翻地覆，不曾改变什么。而我们人类，从饮血茹毛的蛮荒年代到现今高尖端科技时代，处处发生了巨大变化。我希望不管世界怎样改变，改变的只是人的行为方式，一颗善良、感恩的心不变，像那永恒的月光。

面对永恒的月光，我们内心坦然，我们什么都不要说，尽力去做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