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喜的发芽葱
令人惊喜的发芽葱
——东北餐桌吃食之四
作者:李丽杰
在南方,阳春三月已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憋闷一冬的人们可能穿着靓丽的衣裳正兴致盎然去踏青,寻访久违的春天了。然而在我们黑龙江,正值春寒料峭,大地里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光秃秃的树木在咬牙坚持静候春光降临。不禁冻的老人们外出溜达时穿着冬日臃肿的衣服,他们不敢轻易减衣服,要知道春天不冻水冻人啊。
然而,偏有不怕冻的人,还有不怕冻的植物。女孩梳着两根朝天辫,脸蛋冻得红红,像秋天里成熟的苹果,她一跳一跳来到房前的园子里,用脚趟开一块积雪,雪花便四下飞去。雪刚下时是软的,轻的,时间久了,掺杂了灰尘,就变硬了,变沉了。聚在一起,有的地方硬如刀锋,太阳一照,能闪出白光来。随着女孩脚下加大力气,大葱枯萎的叶子暴露出来,用手轻轻扒开枯叶,嗬!里面真的令人惊喜的绿芽啊。那绿色真嫩,蕴含着一份羞涩,内敛,不张扬,无丁点杂质。快看啊!葱发芽了!女孩兴奋极了,不顾地上冰冷,单膝着地,趴下身子,翕动着小鼻子,贪婪地嗅着经过一冬寒冷洗礼,终于复苏并且发芽,略带微凉、清新的发芽葱的气息。之前,她跟姐姐打个赌,姐姐说,天气这么冷,葱肯定不会发芽。她说,一定能发芽,要是我赢了,你就得给我一块橡皮。这回她赢定了!女孩喜不自禁,用小手去薅葱,谁知葱根纹丝不动。最后她不得不动用比她高一头的铁锹,挖出一墩带着泥土的发芽葱。她也觉得奇怪,这么冷的天,葱居然不怕冷,能从地里长出来,而且发了芽。
那天,几棵普通的发芽葱将一家老老小小的胃安慰得舒舒服服。我如愿得到了一块橡皮。姐姐把发芽葱洗净,妈妈和了一块面,将发芽葱切碎,包在面饼里,烙了葱花饼。葱花饼真好吃啊,饼皮的面香加上葱花独特的辛香,使人胃口大开。我吃了一张又一张,直到肚皮撑得慌才住嘴。爸爸嫌妈妈放的葱花少,就把葱胡子从墙角捡起来洗净,蘸点大酱卷在饼里吃,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吃相很狼狈。对于爸爸吃葱胡子一事,我总觉得不可思议。葱胡子又硬又辣,有什么吃头。可爸爸说,发芽葱的葱胡子才好吃呢,硬铮铮的,有嚼头。我试着吃了一口,辣得直咳嗽,但我还是坚持咽下去了,因为我喜欢葱胡子那股带着温暖的泥土味。直到现在我还喜欢在有空闲的时候到乡下菜园转转,像小时候那样,单膝着地,趴下身子,贪婪地嗅着泥土醉人的芳香。每逢此时,我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个虽然穷苦,却是快乐满满的年代。
如果说咸菜大酱在当地餐桌上唱主角,那么发芽葱则是能让主角绝对更加出众的不可或缺的资深配角。春天的时候,虽说家家都有发芽葱,可是东西院还是喜欢互相送着吃,这是我们当地人一种习惯,颇似有福同享的仗义之举。逢谁家的葱辣,那家女主人就会打趣说,一定是撅着屁股栽的。老言古语说,撅屁股栽葱愿意辣,不知有没有科学道理。管它呢,都说大葱蘸大酱——越吃越胖。想想,确实这样,越辣吃得越欢,越愿意下饭,就会越胖。
在我家,发芽葱全身都是宝贝,爸爸吃葱胡子,妈妈吃葱叶,我们小孩子则吃葱白。尤其是我,常是空着嘴吃,辣得直伸舌头还舍不得扔掉。奶奶说,爱吃葱白,能找个白净的女婿。长大后,我果真找个皮肤比我白的女婿,可是奶奶看不到了,她得了白内障。
只有尝过刚冒芽的发芽葱,人们才感觉春天是真的来临了。不大的菜园里,地气升腾,不仅发芽葱铆足了劲,长啊,伸啊,就连压在房山头木头堆下面的蒲公英也从狭窄的空隙中伸出带锯齿的绿叶来,绿意充盈地迎着春日阳光快意生长。还有猪圈旁,障子边,柴跺下,那些随处可见小草,自然界中最卑微的生命,也用稚嫩的身躯,拱破坚厚的土层,向春天招手,呐喊,我们来了!它们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来迎接春天,不辜负春天这大好时光。
仿佛一夜之间,发芽葱就长高了,挖出来,玉一样光洁的葱白,鲜绿欲滴的嫩叶,找根草绳,十棵或二十棵随意为一捆,拿到集市上能卖个好价钱。市场卖葱的除了发芽葱,还有从南方运来的白皮葱。裹在发芽葱表面的老叶子横七竖八地支愣着,像个不修边幅的荒唐老者;白皮葱则是修理得整整齐齐,像个溜光水滑的少年。但是也正应了那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们并不卖账,照样争抢买发芽葱,冷落了白皮葱。因为发芽葱辣得到位,吃一口辣得整个腮帮子都发木,充分调动味蕾,让人们胃口大开。而白皮葱,吃起来不但不辣,还有点甜。葱嘛,就应该辣,一旦甜了,就不对头了。就像交朋友,一定要交那些爱憎分明的直肠子,而不要交那些滑头滑脑,没有立场的人。
发芽葱一般都是去年的老葱,吃不了,天冷时没从地里起出来,经过一冬风雪袭击,早早在春天发出嫩芽。它是勇敢的植物,应该值得表扬。发芽葱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获得,就是把冻葱从雪堆里掏出来,抖掉枯叶上的雪,然后放在炉火边暖一暖,再找个木头箱子或是竹筐,装土,栽上便可。我家就经常用一个破的猪食槽子,在里面装满土栽葱。土是从菜园里取来的,还带着雪花的凉气。大葱很皮实,它不讲究生存环境,有土,有水,栽上,三五日便可冒出绿芽,成为餐桌上的明星。发芽葱出芽的日子,妈妈总爱烙葱花饼,再熬一锅味道浓郁的萝卜条汤,出锅时撒点葱花,萝卜条的奶白,葱花的翠绿,使那碗汤看上去格外有生气。
前几天回农村老家,我向舅舅要了一捆大葱,看着叶子枯黄的大葱,我的心里特别踏实,回家后我要像小时候那样在花盆里栽上几棵,期盼它在春天里发芽,给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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